洪宽停下脚步,望着唐乐天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唐乐天警惕地盯着洪宽,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洪宽放声大笑,“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你深更半夜私出军营,与这勾魂教的女杀手在幽谷相会,究竟想要干什么?”
唐乐天一时语塞,索性置之不理。他警惕地盯着洪宽,以防他突然出手攻击司马吟。
“我已跟踪你多时了,”洪宽温和地说,“真不知你是中了什么邪,你不知道勾魂教的杀手有多危险吗?万一他们在这幽谷中设伏,帝国太尉的世子就成了勾魂教的俘虏。”
“你是太尉的世子?”司马吟失声问道。
见唐乐天仍然默不作声,洪宽对司马吟说:“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要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们只知道写在勾魂牌上的名字是待风云,他是猎日部的野人。保护他的是五百多名精锐的禁军将士。”司马吟在唐乐天背后探出头来回应。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九月十二日会来到如意客栈?”洪宽接着问司马吟。
“那时她不过是一名马面鬼卒,有些事情她不可能知道。”唐乐天冷冷地说。
“雇主总得提供一些线索吧?”司马吟见洪宽仍然盯着自己,不得不开口回应。
“雇主是什么人?”洪宽继续追问。
“勾魂教很注意保护雇主的隐私,负责与雇主接洽的勾魂牌主不会询问雇主的身份,即使得到一些有关雇主的线索也只会向教主报告。如果勾魂牌主私自将雇主信息泄露给教众,就会被教主按教规处决。”
“乐天,我无意伤害你要保护的人。”洪宽用和缓的语气说,“有些问题,我们应该坐下来谈一谈。”说罢,他率先坐在地上。
唐乐天与司马吟对望一眼,也先后坐下,司马吟乖巧地将一半身体藏在唐乐天背后。
洪宽对唐乐天说:“我早就猜到杀手的目标是待风云而不是董彬。松林间的那两个杀手,应该是看到董彬挡在待风云前面不方便下手,才分头行动。一个一箭射杀董彬的坐骑,一个趁董彬跌下马去的一瞬间试图射杀待风云。待风云见董彬落马有所警觉,因此才侥幸逃过一劫。”
“在如意客店中的刺杀目标也是待风云,因为你们有五百多人,所以我们只能想方设法分散你们的兵力。”司马吟补充道。
“不要忘了,你已经不再是勾魂教的人了。”唐乐天回头望着司马吟说。
“嗯!”司马吟用力点了点头。
“乐天,雇主不但有足够的金钱雇用勾魂教的杀手,而且知道护送头曼继承人的禁军何时到达斥候岭南口。”洪宽意味深长地望着唐乐天。
“你是说雇主是帝国权贵?”唐乐天知道洪宽可能会怀疑掌管财府的度支吕济民,但他没有说破。
“帝国权贵想要刺杀猎日部的头曼继承人,这背后一定隐藏着重大的政治阴谋。”
“如果在帝国境内,有人刺杀了由禁军护送的头曼继承人,这无疑会降低帝国在野人部落中的威信。”唐乐天有些疑惑不解,“降低帝国威信,对这位权贵来说会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清楚。”洪宽看了一眼司马吟之后对唐乐天说,“当务之急是怎么把断肠路的事情告诉董彬。”
唐乐天听到洪宽提起“断肠路”的事,知道洪宽确实已经在林中隐藏多时了。他不但听到了他与司马吟的对话,很可能也看见了他与司马吟的举动。想到司马吟几次投入自己怀中,唐乐天窘迫异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样吧,我禀告董大人,唐公子巧用美男计,从女杀手那里得到了勾魂教下一步的刺杀计划。”洪宽开起了玩笑。
司马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羞涩地将脸躲在唐乐天背后。
“绝对不行!”唐乐天正色道。
“哈哈,”洪宽笑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说我们两个掐指一算,就知道勾魂教的杀手准备在断肠路截杀我们吧?”
“我们可以让司马吟写一封信,然后用箭射进军营。”唐乐天说。
“很好!你有纸张、笔墨吗?”洪宽问。
唐乐天皱了一下眉头,说:“我们可以写血书。”他回头看了司马吟一眼,“用血写在一块衣服上。”
司马吟从宽大的衣襟上撕下了一大块麻布,她抬头看着唐乐天说:“把你的宝剑借我用一下。”
唐乐天抽出龙纹剑,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轻轻地一划,鲜血汩汩流出。他转头对司马吟说:“沾着我的血在布上写‘断肠路上有埋伏’。”
司马吟感激地看了唐乐天一眼,便伸出手指沾着他的鲜血在布上写下了那七个血字。
“你有弓箭吗?”洪宽又问。
唐乐天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携带凤羽弓,他看了洪宽一眼发现对方身上只有一把龙纹横刀。
“就说你出营方便时,有人扔到你身边的,怎么样?”洪宽有意无意地看了司马吟一眼。
“好吧。”唐乐天说,“还有一个问题,司马吟如今脱离了勾魂教,她一定会遭到教众的追杀,我们又不能把她带到军营里……”
洪宽对司马吟说:“你离开如意客栈后见到过勾魂教的人吗?”
“没有。”司马吟从唐乐天的背后探出头来,“按照勾魂令使涂樵的计划,如意客栈行动的幸存者应该自行到断肠路会合。”
“涂樵就是那个会喷火的巫师,对吗?”唐乐天问道。
“嗯!”司马吟点了点头。
“如果勾魂令使死了,马面鬼卒会终止行动计划吗?”洪宽问司马吟。
“不会。马面鬼卒会自行推选一人代替勾魂令使指挥行动。”
洪宽站起身对唐乐天说:“我们回去吧。”
唐乐天与司马吟也先后起身。
洪宽见唐乐天没有移动脚步,便对他说:“可以让司马吟暂时跟在禁军后面,现在董彬担心分散兵力,即使发现她的踪迹,也不会派人追捕她。”
“哪个队长一时兴起,还是有可能抓她。”唐乐天对洪宽说。
“你真的是爱上她了。”洪宽哈哈大笑,“我保证不抓你的心上人。”
唐乐天想要争辩,但想到这种误会可能会使司马吟相对安全,便选择了沉默。他转过头对司马吟说:“我们要回去了。你跟在禁军后面要多加小心,如果有勾魂教的人追杀你,你就高声呼喊,我会来救你。”
“你去救她?这不但会让董大人发现你与女杀手有牵连,而且会派人抓住司马吟。”洪宽对唐乐天说。
“如果被勾魂教的人抓住,她必死无疑;如果落到董彬手里,我会尽量劝他留活口,然后设法救她。”唐乐天坚定地说。
司马吟感激地看着唐乐天,眼中噙着泪花。
洪宽笑着对唐乐天说:“你在如意客栈的时候还说我好色,没想到和你一比,我是小巫见大巫!”
洪宽、唐乐天回到军营,直奔董彬的帐篷。还没走到帐篷跟前,他们就听到董彬响亮的鼾声。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知道此时叫醒董彬可能会激怒这个狂傲的校尉。然而,军情紧急,他们还是来到了守在帐篷入口处的士兵身旁。
“叫醒董大人,”洪宽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要向他汇报。”
这名士兵知道洪宽和唐乐天分别是首辅、太尉的世子,但他也知道在禁军中无论出身多么高贵,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他犹豫了半天,说道:“如果不是特别紧急,还是明天再说吧。”
“不行,事关重大。”洪宽斩钉截铁地说。
“事关重大还不赶快进来!”董彬在帐篷里吼道。
洪宽掀开帘幕率先走了进去,唐乐天紧随其后。董彬已经坐了起来,他示意两个年轻人也坐下。
“启禀董大人,我有紧急军情向您汇报。”唐乐天从怀里掏出司马吟写的血书递给董彬。
“‘断肠路上有埋伏’?”董彬晃动着血书对唐乐天说,“你是怎么得到的?”
唐乐天说:“我去军营外面方便,在我就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一块石头扔了过来,我急忙用手接住。仔细一看,上面绑着一块布,布上有用鲜血写成的字迹。看过布上的血字之后,我知道军情紧急就快步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洪宽。”
见董彬半信半疑,洪宽说:“无论消息是真是假,至少有备无患。”
董彬点了点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断肠路是此行最险要的路段,不但路径狭窄,而且两边松柏密布。如果有足够的兵力在此设伏,我们恐怕有去无回了。”
“这里离断肠路还有两天的行程,我们是不是可以向驻守在幽宁的镇边都尉求救呢?”洪宽问道。
“没错。即使镇边都尉去了雪疆重镇宣德城,幽宁校尉也会派出救兵。”董彬对帐篷外面的士兵吼道,“笔墨伺候。”
士兵拿来了纸张、笔墨和一张方便在行军途中写字的小方桌。董彬在士兵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给镇边都尉写了一封求救信,他把写好的信交给士兵,说:“放一只熟悉幽宁城路线的龙鹊把信带过去。”
“是!”士兵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九月十五日午后,禁军将士再转过一个山脚就要进入断肠路了。众人表情凝重,他们知道,一场生与死的战斗随时都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