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看似十五六岁年纪,峨眉下一双凤目勾魂摄魄,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张樱桃小口惹人爱怜,腰身曼妙,体态婀娜。
董彬见众人望着白衣少女,似乎忘了他们端在手中的酒杯,甚至也忘了他这个铁骑校尉的存在,顿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先把酒喝了!”
董彬这一掌拍得很重,震得待风云靠近桌边的瓷碟碎落在地上。待风云若无其事地冷眼旁观,白衣少女却惊叫一声,躲到了盲眼老人的身后。
董彬率先一饮而尽,待众人喝干了杯中的烈酒,他才望向那个瑟瑟发抖的盲眼老人和把脸躲在老人身后的白衣女子。
董彬伸出左手指着朱武。嚷道:“谁让你把他们带来的?”
朱武一边不停弯腰施礼,一边谄笑着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是这么回事儿,……”
“董大人!”盲眼老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这女儿如果睡在外面的军营里,恐怕……恐怕……”
“董大人,”白衣少女也跪到地上,怯生生地说,“救救我吧。”
“你们想怎么样?”董彬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楚楚可怜的白衣少女无论怎样哀求都不可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盲眼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苦苦哀求:“请大人给小女安排间客房吧,我们没有过夜的帐篷,也没有够厚的衣裳。我这个盲眼老人挨冷受冻也没什么,可她才十六岁呀!”盲眼老人的手想要指向女儿,却偏离了方向,“再说,那些军爷……”老人突然潸然泪下,一时间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安排客房?安排到谁的客房?我董彬行军途中不近女色!”董彬左臂拄着桌子,右手抓起几块牛肉塞到了嘴里。
“到我这住吧。”好色的何胜抢先说道。
“你以为你那宝贝女儿睡到这家伙房里就安全了?”鲍舒文没好气地问道。
“跟大人过夜,总好过被一群军爷……”老人已泣不成声,“老朽无能,老朽无能啊!”老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呼喊。
或许是老人的哭诉使董彬突然良心发现,他看了一眼低头啜泣的白衣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大人,小女姓马,小名婉儿。”少女怯怯地说。
董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乐天,唐乐天连连摇头:“末将年纪尚轻,还是让何大人照顾这位姑娘吧。”
婉儿瞟了一眼唐乐天,顿时羞得面如桃花,众人一阵哄笑。
“好,有出息!”董彬哈哈大笑,他转头对何胜说,“便宜你了。”
“多谢大人成全!”何胜心花怒放,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婉儿的俏脸了。
鲍舒文、霍继祖等人悔恨不已,或是心有不甘地望着婉儿,或是怒火中烧地地瞪着何胜。
“只怪咱们没有何胜脸皮厚!”鲍舒文瓮声瓮气地说。
“算了,让她为咱们唱几首小曲吧。”霍继祖一撇嘴,脸上的刀疤抖了一下。
朱武见董彬没有反对,连忙对婉儿父女说:“还不快给各位大人唱几首拿手的小曲儿。”他推了一把还愣在那里的盲眼老人,吩咐伙计给卖唱父女搬来两把椅子,又亲手从另一张桌子上拿了个瓷碟放在待风云的桌边。
婉儿搀起老父走到椅子前,她拽了一下父亲的衣袖,父女一同向董彬等人躬身施礼。婉儿轻启朱唇,羞怯地说:“我们父女技艺浅薄,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海涵。”她扶着盲眼老人在椅子上坐稳后,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盲眼老人把大阮横在腿上,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片,左手握住琴颈,右手弹出了一组悠扬、舒缓的音符。
婉儿将弓形的箜篌抱在怀中,胸口顶住向上弯曲的曲木,一双玉手一前一后搭在琴弦上。在大阮的一个长音即将结束的时候,婉儿用涂着丹蔻的修长指甲拨出了几个犹如清泉涌动的声响。蓦然,老人的大阮和婉儿的箜篌弹出一段急促、高亢,且彼此应和的旋律。
“《铁将军》!”洪宽不禁拊掌叫好。
《铁将军》歌颂的是铁血龙皇在位时荡平雪域边疆以北野人部落的大将军苏骥。不过,乖巧的婉儿把歌词中的铁将军唱成了董将军。董彬咽下口中的烤马肉,纵声大笑。
婉儿接着又唱了描述行军生活的《征夫行》和歌颂太平盛世的《升平乐》。不谙音律的董彬在婉儿唱过《铁将军》之后就只管大口喝酒、大快朵颐。心事重重的待风云一直低头喝着闷酒。何胜、马顺、鲍舒文等人色迷迷地看着婉儿,时而说几句粗鲁的笑话,时而哄笑着叫好。洪宽对婉儿娇柔中带着刚劲的歌声十分欣赏,每首歌曲过后都会拍掌叫好。唐乐天、陆衡也会在曲终之际报以礼貌性的掌声。
“不能唱点儿有味道的吗?”霍继祖不耐烦了。
“什么味道?睡觉的味道还是女人的味道?”何胜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
“《鸡鸣曲》、《俏郎君》!”沉默寡言的张广南突然开口了。
“张兄你看起来忠厚老实,没想到对淫词浪曲这么熟悉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邓世贤也开口了。众人哄堂大笑。
婉儿娇羞无限,似乎想低头躲到箜篌的曲木后面,怎奈狭窄的曲木连她的半边脸都挡不住。她忽然莞尔一笑,露出一对迷人的梨涡,斜眼瞟了众人一眼之后,玉手轻挥,弹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旋律,盲眼老人的大阮也弹奏出与箜篌应和的曲调。
婉儿用柔媚入骨的声音唱了一首更为放浪的《恋风尘》。霍继尧、何胜等人听得乐不可支,张广南也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了这并不是他点名要听的那两首小曲。
此后,婉儿唱的都是《鸡鸣曲》、《俏郎君》之类的情色小调。
当众人喝干了最后一壶酒的时候,董彬挥了挥手,正在唱着《天地合》的婉儿立刻收住了那娇柔的歌声,箜篌和大阮也戛然而止。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董彬吐掉口中的残肉,大声宣布,“我睡甲子号,霍继尧,你和待风云住乙字号,带几个兄弟,保护好这个野人。何胜,你带着这个丫头去离我最远的癸字号。唐乐天,你住壬字号。”董彬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陆衡你多带几个兄弟就在这饭厅休息,派人轮流放哨,不许任何人从后院过来。鲍舒文、马顺、邓世贤、洪宽、张广南、罗庆余,你们六个每人一间,谁住哪间你们自己看着办。”董彬说完,大踏步朝着甲子号走去。
何胜迫不及待地拉起婉儿就要往门外走。
“老何,你悠着点儿,别累折了腰!”鲍舒文嚷道。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呵呵,”何胜回过头,开起了玩笑,“避羞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婉儿双手拉住何胜的衣袖左右摇晃,一边抛着媚眼一边嗲声嗲气地说:“大人,我爹怎么办呢?”
何胜骨头都酥了,恨不得一步就飞到癸字号。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对陆衡说:“陆兄,让这个糟老头住在饭厅怎么样?过后我请你喝酒!”
“你都做了鬼了,我还敢跟你喝酒?”看着何胜猴急的模样,陆衡笑了,“放心吧,老何,快去做你的风流鬼吧。”
“待风云,你先回乙字号,我去外面找几个兄弟。”霍继祖说。
“大伙再坐一下,我也去外面找几个兄弟。等我回来,你们再走。”陆衡伸手拦住鲍舒文和邓世贤。
“就你找兄弟,我们也得尽量安排一些兄弟住在房间里。都这么晚了,谁耐烦等你?”鲍舒文拨开陆衡的手,走出门外,邓世贤、马顺等人随即跟了出去。
洪宽和唐乐天站在原地没动。洪宽说:“陆兄,我们在这儿等你。”
“这帮无情无义的家伙。”陆衡叹了口气,“多谢两位小兄弟了。”
刚才喧嚣、热闹的饭厅,如今只剩下坐回到椅子上的洪宽、唐乐天和缩到墙角的那个盲眼老人。
“乐天,你要是点头,婉儿就是你的了。”洪宽右手搭在桌子上,侧身对唐乐天说,“没想到啊,连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不动心。你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你?那我还是要婉儿吧。”唐乐天左手按着髋骨,右手优雅地放在腿上,“或许我应该接受董大人的好意,将婉儿带到我的房间里。然后……”
“怎么样?”洪宽身体前倾,“你知道怎么做吗?”
“什么怎么做?我是说然后把机会让给你。哈哈,都怪我不知道你这么好色。”唐乐天笑道。
“英雄爱美人,”洪宽的浓眉向上一扬,“这有什么错吗?”
“就好像你爱过一样。”
“你爱过?”洪宽不服气地反问。
唐乐天叹了口气,一种不可名状的哀怨出现在这个俊美少年的脸上。
“勾起伤心事了?你真的爱过?那个姑娘比婉儿还漂亮吧?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呢?”洪宽盯着唐乐天,连珠炮似得问个不停。
唐乐天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我今天杀人了。”
“你这是怎么了?”洪宽关切地问,“我们要做将军的,早晚都得上阵杀敌。”
“可敌人也是人呐。”
“你第一个动手,一下就射穿了那个杀手的咽喉,这不是表现得很勇敢吗?”洪宽不解地问。
“那不过是把他当成了箭靶,像平时训练那样抬手就射而已。可他是人,不是箭靶。”
“两位小兄弟,”陆衡带着十几个士兵走了进来,“你们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陆兄客气了。”洪宽和唐乐天起身告辞。
当穿过院落的时候,洪宽发现只有与唐乐天的壬字号相邻的客房还空着。他一拍唐乐天的肩膀,说:“我们的房间挨着,我跟你一起住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听婉儿姑娘的声音啊?”情绪低落的唐乐天开起了玩笑。
“你懂得还不少啊!”
“我要安排几个兄弟跟我住在一起,”唐乐天正色道,“要不我们交换一下房间?”
“想得美!”洪洪宽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我也会安排几个兄弟跟我住在一起,那些放浪的声音还是留给你和你的兄弟吧,我们得尽早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你们呐,今天晚上恐怕睡不着了。哈哈!”
当晚,唐乐天真的睡不着了。隔壁婉儿时而娇媚地低吟、时而****地呼喊。他屋里的几个兄弟不断发出猥琐的笑声,有时还会说些低俗的笑话。这些都让唐乐天不得安宁。不过,更让他心烦意乱的还是他射死的那个杀手。
隔壁婉儿的娇呼越来越急促,几声柔媚入骨的尖叫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屋里的几个兄弟似乎突然想起了行军的疲惫,纷纷蒙头大睡,有的甚至发出响亮的鼾声。可唐乐天还是睡不着。他想起了可儿,永远铭刻在他心底的那个女孩儿,她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夜深了,子时已经过去吧?”唐乐天心想,“明天还要起早赶路,我得抓紧时间睡会儿。”他努力控制纷乱的思绪,“别再想可儿,也别再想那个杀手。”他翻了个身,开始背诵那令人生厌的枯燥军规。不知是背到第四十八条还是第四十九条的时候,他终于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啊——”隔壁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女人的声音,是婉儿吗?她怎么了?”唐乐天翻身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