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宽、唐乐天翻身下马,走进松林。两个身穿龙首明光甲的人已经站在了那两具尸体的前面。左边手持火把检查尸体的是队长鲍舒文,右边张弓警戒是队长霍继祖。
“鲍兄、霍兄。”洪宽、唐乐天向两个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
“那个巫师已经跑了。”左脸有一道刀疤的霍继祖说。
“巫师的攻击目标竟然是这两个杀手。”鲍舒文瓮声瓮气地说。
“已经被我们击毙的杀手。”霍继祖的语调冰冷。
“他们的脸都被巫师之火烧毁了。”洪宽道。
霍继祖收起弓箭,背起一具尸体,洪宽上前背起另一具,两人当先向中军走去。唐乐天与手持火把的鲍舒文跟在后面。
四个人回到军中,来到董彬面前。
董彬正站在路上高声叫骂。
霍继祖、洪宽将两个杀手的尸体放在董彬面前。
“董大人,两个杀手的面容已经被巫师之火烧毁,巫师逃走了。”霍继祖说。
董彬狠狠地踢了两具尸体几脚,说:“奶奶的,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
“我已经检查过尸体了,没有什么线索。”鲍舒文说。
洪宽右手指着两具尸体说:“两个杀手虽然穿着普通龙州人的粗布衣裳,但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像是雪域边疆以北的野人。巫师毁掉这两个杀手的容貌,很可能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们是野人。”
“龙州人就没有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吗?”鲍舒文没好气地质问这个多话的少年。
洪宽微微一笑,充耳不闻。
“野人。”董彬若有所思。他转头望向坐在路边的待风云。随军郎中沈琦正在拔出待风云左肩上的箭头,在箭头拔出的一瞬间待风云的身体出现了剧烈的抖动,但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这个野人还有几分骨气。”董彬暗想。他回过头,吼道:“弓箭留下,把这两个狗娘养的扔到林子里喂狼!”
他转身轻轻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坐骑,头部中箭的棕色龙骨马发出一声垂死的悲鸣。董彬抽出腰间的聚雷刀,结束了它的生命。
“今天晚上,我要用它下酒!”董彬嚷道。
“董大人,您骑我的马吧。”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队长马顺牵着一匹黑色龙骨马走向董彬。
董彬翻身上马,一挥大手,说:“全军听令,全速前进。”
洪宽回到前队,依旧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大约过了二三十里,王大有终于忍不住了:“洪大人,不是说要控制一下速度吗?”
洪宽心想:“董彬死了坐骑,怒火中烧,现在违反他的命令,不是自讨苦吃吗?”嘴上却说:“情况有变。”
又过了二三十里,洪宽先是看到了斥候岭,随后发现在山岭脚下有一座挂着两盏灯笼的院落。
“斥候岭南口还是只有这一家客栈。”王大有说。
不久,洪宽这一队军马来到了客栈门前。
“全队待命。”洪宽下令,“王大有,你随我进去看看。”
两人翻身下马,走向客栈。
走近门前时,洪宽借着灯笼的微光看到了黑色牌匾上的四个金色大字。
王大有也瞄了一眼牌匾,说:“如意客栈。七年前我们也是在这里扎营,当年是李翀大人带队,黄昏时分,我们就到了。哎……”疲惫的王大有本想抱怨几句,见洪宽无动于衷,只好悻悻作罢。
“客官有请!”一个瘦削的伙计出门迎客。
“小子,我怎么没见过你?”王大有说。
“小人是新来的。”伙计边说,边将二人让入门中。
跨过大门,绕过一道屏风,进入院内。洪宽边走边放眼观望,只见东西两侧各有五间客房,迎面是一间作为饭厅的正房。洪宽猜想,正房之后应该是店主及伙计居住的后院。
走近正房时,一个又矮又胖的汉子推开木门走了出来,他笑着对洪宽和王大有说:“两位军爷,在下朱武。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朱武弯腰施礼,做了个请客人进门的手势,说:“快快有请。”
“这是我们朱老板。”伙计殷勤地向洪、王二人介绍。
“店家,”洪宽停住脚步对朱武说,“我们是禁军。我且问你,如今你这店中住有几人,都是做什么的?”
“住了十几个人,主要是些做生意的。”朱武陪着笑脸说。
“十几个?住几间房?”洪宽追问。
朱武沉吟了一下,说:“甲字号,也就是最靠近正房东侧的这一间,住着一个姓刘的米商,隔壁乙字号住着他手下的六个伙计。癸字号,也就是西侧靠门那间,住着一个姓瞿的布商和他手下的五个伙计。辛字号,也就是西侧居中的那一间,住着一对卖唱的父女。那个姑娘歌唱得很好,人也很漂亮。”说到这儿,朱武干笑了两声。
“好,我就照你说的回去禀告董大人,如果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洪宽右手按住朱武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
“呵呵。”朱武一脸谄笑,“绝无差池,绝无差池!”
“眼下正房里是什么人?”洪宽问。
“众位客官在喝酒,刘客官他们一桌,瞿客官他们一桌。那对父女也在。刚才还在唱歌给客人解闷呐。听说军爷们来了,吓得都不敢唱了。”
洪宽迈步走进正房,冷冷地注视着店里的客人。东边那张大桌上坐着七个人,坐在主位的是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想必就是姓刘的米商。西边那张大桌上坐着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姓瞿的布商。在东边那张桌子不远的地方有两把椅子,一个盲眼老人和一个将脸藏在老人背后的白衣少女坐在上面。
洪宽一言不发,推门走进后院,查看里面的情况。王大有、朱武赶忙跟了过来。
朱武干笑了两声,殷勤地介绍:“迎面那间带有烟囱的草房是厨房,也是小的和伙计们住的地方。东边这两间低矮的草房是仓房,西边的是柴房和茅厕。”
洪宽点点头,对朱武说:“让饭厅里的人尽快回房。”
“是,是。”朱武连声答应。
洪宽与王大有回到军中。王大有捋着山羊胡子说:“洪大人,这家客栈的主人也换了。”
“嗯。”洪宽点点头,他高声对手下人说,“我去禀告董大人,你们在此待命。”
洪宽来到董彬面前,将店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店主、伙计与七年前不同。这个也不奇怪,客栈易主也是常有的事儿。”董彬提高了嗓门,“霍继祖、鲍舒文、洪宽、唐乐天,你们四个随我进去,其他人待命。”
董彬一行向客栈走去。店主与两个伙计早已来到院门前恭迎贵客。董彬一言不发,直奔正房而去。
董彬进了正房在为首一张桌子的主位坐下后,看了一眼朱武。
“董大人,小人朱武。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朱武面带微笑,躬身施礼。
“禁军临时征用你的客栈,让那两伙商贩和那对卖唱的父女马上搬到客栈外面去。我们会有不少兄弟在客栈外面扎营,他们可以留在军营里过夜。”董彬说。
朱武面有难色,董彬一拍桌子,说:“有什么问题吗?”
朱武连忙摇着双手说:“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办。”
“慢着!”董彬喝道,“拿十壶好酒,十斤牛肉来,什么蔬菜、瓜果、糕饼之类的都给我拿来!”
“是,是。”朱武连忙转身吩咐伙计,“快照董大人说的办!”
董彬嫌伙计反应太慢,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掷向那个瘦削的伙计,“还不快去!”另一个伙计一边回应着“是,大人”!,一边拉着被杯子打得惊慌失措的同伴向后院跑去。朱武也赶忙到客房劝说米商、布商及卖唱的父女去了。
董彬往椅背上一靠,这瞬间的安逸却唤醒了行军的疲惫。他喘了口粗气,叫道:“鲍舒文,你叫马顺、何胜、罗庆余把那个野人给我带过来,你与张广南、陆衡、邓世贤负责在店外扎营。那些商贩、卖唱的搬到军营后,你们仔细盘查。事情办好了就可以进来喝酒。洪宽、唐乐天你们两个叫人把我那匹马送到后院,让他们烤马肉。告诉他们多放辣椒、生姜、大蒜。还有,顺便把后院仔细搜查一下。知道吗?快去快回!”
洪宽、唐乐天回到正房时,马顺正准备给董彬敬酒。他转过身,举着酒杯对洪、唐二人说:“来来来,洪贤弟、唐贤弟,”他一边手持酒杯依次向在座之人致意,一边说,“霍兄、罗兄、何兄,待兄,咱们敬董大人一杯。”他双手举杯,对董彬躬身施礼,“董大人,您真是洪福齐天,区区毛贼怎能伤得了您半根毫毛?敬您!”
霍继祖、罗庆余、何胜、待风云纷纷起身和已经来到桌边的洪宽、唐乐天共同举杯为董彬敬酒。
董彬放下手中的烤马腿,把口中的残肉吐在地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往椅背上一靠,挥着双手大声说:“兄弟们,坐下!”待众人落座后,他右手一拍坐在他右侧的待风云,有意无意地拍到了他受伤的左肩,“兄弟们,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野人活着送回猎日部。不管是杀手、巫师,还是什么妖怪,我们都要像今天一样,让他们有来无回。”他举起酒杯,“来,一起喝!”
剧痛使待风云肠胃紧缩,面部痉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心中暗骂“天杀的孽畜,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然而,他还是举起了酒杯,与众人一道一饮而尽。
洪宽待董彬放下酒杯,朗声说道:“董大人,我和唐乐天仔细检查了后院的厨房、柴房、仓房,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哈哈哈,正常就好!”董彬狂笑道,“告诉你,这桌上的每一道菜、每一壶酒都让那个伙计尝过了,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鲍舒文、陆衡、张广南和邓世贤走进正房时,董彬等人已经喝掉了六壶酒。
鲍舒文瓮声瓮气地说:“董大人,我们在客栈四周扎营,路障、岗哨都安排好了。那些商贩都盘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只是还没见到那对卖唱的父女,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我们肚子饿了,就进来喝酒了。”
“好,那就一起喝一杯!”董彬放下手中的烤马肉,举起了酒杯。
众人正举杯欲饮,朱武领着一个手持大阮的盲眼老人和一个手握箜篌的白衣少女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