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咳嗽几声,示意学生安静下来,他宣布道:“你们这批学生将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学习,然后分为两组进行比试,胜者得以毕业,下面我将要宣布名单,申斯,耿实心,清厉…一组,剩下人一组。”
王风眠荡漾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居然让我跟苏青阳一组,”她举手请求调配。在老师尚未发觉前,苏紫阳贴着她的耳根说:“衣服开线了。”
王风眠即刻收回了手,“完了,要走光了,”她在身上四处查找开线处。
“好了,今天可以散会了,寝室已经分好,你们各自去厢房查看就好。”
四人同行来到寝室外,两间相邻的屋子挂着两块牌子,一块写着:苏紫阳、刘元秀,另一块写着:苏青阳、王风眠。王风眠的眼睛瞬间直了,她凑到牌子,再次确认,然后使尽解数撒娇,她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嗲的女孩有鸡吃,她萌萌的向刘元秀求救道:“好哥哥,跟我换个房间吧,我不想和狼住在一个窝。”
“你俩就不要闹了,有事好好商量。”
王风眠摇摇手指道:“我和他水火不容。”
苏青阳愤慨地拉走刘元秀,然后冲进房间,“哎,女孩子都好麻烦纳。”
“可是你对风眠小姐有点意思,是不?”苏青阳笑而不语,从包裹中抽出一卷竹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可惜书拿倒了,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有模糊的爱,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关心。”
在青葱的岁月里,我们的心里埋藏着一枚火种,有人用它去引燃激情的追逐,试图撩动另一人的心扉,打开她的心门,也许结局是悲剧的,但我们也拼命地败倒在门前,因为那个位置,有机会浏览到一望无际的裙底。有人把它填在深坑,帮另一人铺平道路,或默默地赞美举手投足的细节,或递给那人最爱的食物。然后,一场烟火,又是最静的夜。
摇曳的月被拉长,岁月也慢了下来,苏青阳烤在火炉旁,用棍子挑拨着木炭,刘元秀坐到他身旁,“还在想白天的事?”
“脑海中总回闪挥之不去的片段,像长了虫子一般难受。”
“没想到你也是用情之人,虽然我对爱情也不大明白,但不必烦恼,一切都有姻缘作祟,我们也掌控不了。”
“也是,我们总试图变成别人的影子,却迷失了自我。”
刘元秀掏出一壶酒,“就知道你会迷茫,今夜我们兄弟要喝到烂醉如泥,”他对瓶而吹。
“既然元秀有意,那就喝个痛快,”苏青阳拿过酒瓶,一通豪饮,“还理什么太学清规,让我们享受这一夜的快活。”
细雨最耐人寻味,总在紧要的关头出现,浇灭了欢声笑语。也许是因为建屋人吃了回扣、偷工减料的原因,墙壁的隔音效果很不好,雨声夹杂着说话声,声声入耳,扰得王风眠用双手捂住耳朵,“啊,烦死了,这两个人没完了,”她暼了一眼苏紫阳,苏紫阳早已陷入梦乡,流着口水,不知邂逅了哪个仙女,只剩夸张的傻笑,骂了句:“死猪!吵死本女神了!我怎么非得和一头猪同圈。”
第二日晨曦,斜阳漏进教室,众人捧着竹简朗读《论语》,申斯和他的狐朋狗友姗姗来迟,等课上到一半才进书社,申斯打了个哈欠,坐到座位上,倒头就睡,胖子挖着鼻孔,和鹰鼻男尾随而至,“逛窑子好累,光看看就能吸走一多半的精力,”他用胳膊撑住头,也开始小憩,唯有清厉双手扒着桌子,用犀利的目光扫视周围,仿佛如临大敌。
苏青阳仔细地观察清厉,暗自揣摩道:“这人不像是个书生,反而有一身的江湖邪气。”
时间如梭,很快就下课了,申斯的细胞登时活了过来,他的宇宙与书本绝缘,他曾一度怀疑自己脑中有虫子驻扎,它们总是蚕食他背的文字,他并不恨书本,可是书本恨透了他。他奔向门口时,撞到了起身的刘元秀,他摸摸脑门,恶语相向道:“眼睛被狗吃了,居然敢撞老子。”
“抱歉,我光顾着看书,没有注意到你,”刘元秀温文尔雅道。
“混帐,”申斯怒不可遏道。他平生最烦听见‘书’字,这是他内心的一道疤,书已经蔓延成无边际的恐惧,他总觉得别人要凌驾于书本上,用长篇大论来羞辱自己,“看个屁,读个书还有理了。”申斯身后的清厉已蠢蠢欲动,将手按在了武器上。
苏青阳发觉情况不大对劲,道:“申兄,不知申不祸大人最近如何?”申斯从头到脚打量苏青阳,暗惊道:“这小子还认识我父亲,不知是什么来头,姑且应付一下。”便随意道:“还不错。”
“刚才元秀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都说申公子有领袖风采,想必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斤斤计较。”申斯一方面顾忌苏青阳的背景,一方面听到了悦耳的吹捧,自然也不好再发作,“走着瞧,”他狠狠盯了一眼刘元秀。王风眠在背后做出要打申斯的动作,嘟哝道:“横什么横,早晚割掉你的舌头喂狗。”
“你们之间算是结下了梁子,”苏青阳对刘元秀说,“我看申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今日对你产生了恨意,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你。”
“是祸躲不过,有你们这帮兄弟在,我也不怕他兴风作浪,”刘元秀无所谓道。
“我会力挺你的,”王风眠握紧拳头给刘元秀加油,“他要是敢闹事,我就捏扁他。”
“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对付他。”
夜幕降临,苏青阳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刘元秀凝视着被云翳遮盖的月亮,似乎无处抒发心中的惆怅。旁屋内,苏紫阳打开房门,边走边解开裤子,准备在花坛边方便。霎时,一个黑影借着月色从墙头闪过,苏紫阳突然一怔,尿全撒手上了,他把目光聚焦于墙头,心道:“什么人?”可他还没回过神,那人影就不见了。此时,一只手按在了苏紫阳的肩头,刘元秀说:“你也看见了?”
“没错,我看到一个身影翻过墙头,此人轻功了得,绝不是等闲之辈。”
刘元秀焦虑地说:“不瞒你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个人影了。”苏紫阳敲打两下柱子,道:“这事有些蹊跷,你从何时开始看到人影的?”
“大概一个月前,”刘元秀打了个喷嚏,“天气还是有点冷,不妨进屋和青阳商议一下。”
“也对,青阳鬼点子多,”两人进屋摇醒了苏青阳,他张开惺忪的睡眼,揉揉它,“干嘛半夜把我弄起来?”
苏紫阳说:“别睡了,出大事了!”苏青阳坐起身,道:“什么事?”
刘元秀说:“有高手潜伏在太学里,不知那人意欲何为?”苏青阳穿上鞋子,披上厚重的外衣,“给我讲讲事情的原委。”
“我最近经常看到黑衣人在太学进出,不知是搜寻宝物,还是另有目的,”刘元秀说。苏青阳左右踱步,“太学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盗贼一般也不会光顾,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藏书阁里的古书。”
“难道你说的是《黄石天书》?这本书里记载了经略天下的谋略和武学,”刘元秀咬紧牙根,“要是让恶人得到这本书,那麻烦就大了。”
苏青阳说:“我们以后每天在藏书阁附近蹲点,务必要查清此事。”苏紫阳只觉得困意来袭,扭扭脖子,“这事明天再说,我先回去睡会,”他眯缝着眼睛,回屋爬上了床。
清晨的光有点凉,打在身上也没有暖和的感觉,王风眠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子,却抵不住寒冷,便慵懒地起了床,只感觉身上压了千斤的巨石一般,她用力推开那庞然大物,然后惊声尖叫道:“臭流氓,居然爬上我的床,和你弟弟一样不要脸,我简直进了狼窝了。”她一脚将苏紫阳踹到了床下。苏紫阳抱着枕头,慢慢地睁开眼,道:“大早上的咋呼什么,不就上错床了么,又没把你怎么着。”
“你玷污了本小姐冰清玉洁的身体,还叫没怎么,你叫我以后怎么嫁人?”
“这年头滚个床单和喝杯茶一样,都是日常小憩,不要大惊小怪,何况我滚的是枕头。”
“我才不管哩,反正你得负责。”
“要是这么算,我小时候还和马同睡过马厩呐,那马是不是也得我娶?”
“谁知道你有没有毛手毛脚,对我做过什么,”王风眠委屈地说。苏紫阳无言以对,穿好衣服就直奔书社。书社内,申斯将墨汁泼了刘元秀一脸,众人吹嘘起哄,拍手称快。苏青阳看到此幕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咆哮道:“申斯,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负一个杂碎,不要多管闲事。我可给你留面子了,你别不识好歹。”
刘元秀用衣袖抹掉脸上墨迹,对苏青阳说:“这事没大碍,你不用插手,”他作揖道:“是我不小心得罪了申公子,还请您海涵。”苏青阳不忿于申斯的蛮横无理,却折服于刘元秀能伸能屈的态度,他能忍得住这般屈辱,日后肯定能成就大业。苏紫阳见申斯正在羞辱刘元秀,他立马抽出剑,要大打一场,冲着申斯骂道:“你别仗势欺人,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你。”清厉和耿实心见苏紫阳要挑衅,也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苏青阳插到两波人间,劝解道:“不要找事,回去坐好。”申斯昂头而走,丢下一句“怂货”。
苏紫阳哼了一声,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我自有办法讨回公道,”苏青阳帮刘元秀擦去脸上的墨水。俄顷,等到申斯一伙人出去闲逛时,苏青阳提笔在白布上写下一首锐利的七言诗,那诗道:
申领书本闻粪香,
斯人口臭吐字脏。
沙扬黄昏贱人葬,
笔锋千仞万层浪。
苏青阳将白布悬挂在老师的座椅后,同学一窝蜂地围上来诵读,大家笑道:“这藏头诗写得好,申斯一会儿又该发怒了。”一个学生冷嘲热讽道:“我看他连字都还没认全呐。”少顷,申斯和跟班回到书社内,耿实心读了一遍诗,“意思倒是不太懂,不过蛮押韵的,老大还有你的名字哩。”
申斯骂道:“你连这都看不懂。”耿实心脱口而出道:“申斯‘沙笔’,老大,有人骂你。”申斯暴跳如雷道:“蠢货,谁允许你说出口了?”说罢,他拂袖而去。
刘元秀对着苏青阳憨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苏青阳笑了笑,心道:“该部署晚上盯梢的事了,这事不能让风眠听到。”他说:“最美的风眠,你回房帮我取个东西。”王风眠招架不住别人的夸奖,便答应了,这女人果然架不住嘴上甜的和下面粗的。待支走王风眠后,苏青阳将两人拉拢过来,商议晚上盯梢的事。
夜色渐深,冬天的风越发刺骨,似是夜鬼的抽泣。三人抱着双肘,躲在藏书阁外的梅花丛中,嘴里不时吐着寒气。“耳朵都快冻掉了,黑衣人倒是赶紧来呀,”苏紫阳抱怨道。苏青阳瞥了他一眼,“就属你最身强力壮,怎么这点风也经不起,平时少喝点花酒吧。”
“你不能血口喷人,我这么乖巧的人,怎么会去那种场所。”
苏青阳笑道:“开个玩笑,莫当真。”
恰在此刻,蒙面人突然映入三人的眼帘,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苏青阳打出手势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那蒙面者四下观望,见没有危险后,才进入藏书阁,少顷,他空手而出,鬼鬼祟祟地翻出墙。三人彼此点头示意,然后分头行动。刘元秀潜入藏书阁,开始细致地检查,翻开书籍,打开箱子,探寻角落,想要查明蒙面人在藏书阁内动了什么手脚。苏氏兄弟则偷偷地跟上了蒙面人,当两人尾随至青鸾街时,蒙面人消失不见了。苏青阳指着屋顶,道:“去上面看看。”两人飞到屋顶,苏青阳纳闷道:“难道这事与蓝夫人有瓜葛?”
“有可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两人四处掀瓦,终于找到了蒙面人,苏紫阳招手唤来弟弟,指了指下面。苏青阳小心翼翼地挪到那间屋上,也掀开一块瓦片,向里面望去,只见花萤正在给人斟酒,但那人背对着他,他未能看清那人的面目。花萤倒酒的姿势突然定格,原来她敏锐地察觉到铜壶上有异样的反光,此时,酒客将手放到花萤的手背上,色迷迷地说:“我来帮你倒酒?”
苏青阳心中怒骂道:“呸,臭不要脸的色狼。”苏紫阳看弟弟一脸愁容,做口型道:“发生什么了嘛?”苏青阳将食指竖在嘴唇中间,示意哥哥不要出声。
花萤拿开酒客的手,温声细语道:“哪敢劳烦公子,这种小事还是让我做吧。”酒客又摸了摸花萤的芊芊玉手,油腔滑调道:“不麻烦嘛,能为花萤小姐劳心劳肾,是我的荣幸。”他的语言尽显色狼的本色,张嘴就是劳肾,可见高级色狼以才识吸引异性,中级色狼以财力买通异性,低级色狼以武力征服异性,但无论哪种方式,不过是人寻欢作乐的天性而已。
苏青阳再仔细观望,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目,他狐疑道:“这不是淮阴王吗?他怎么会在这?”他轻轻盖上瓦片,用手指向地面,兄弟一同落到巷道中。
苏紫阳急忙问:“发现什么了?”
“这事透着悬乎,我看一定有阴谋,我们回去看看元秀查得怎么样?”
三人在藏书阁外会合,朝阳慢慢地从地平线升了起来,苏青阳问道:“风眠还没有清醒吧?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没?”
“药力还在,她一时半会醒不来,”刘元秀指着屋内,“珍贵的书籍并未被盗,但孔子的铜像有些异常。”
苏紫阳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不是金的,谁会偷破铜像?”
刘元秀说:“并不是失窃,而是铜像上暗藏机关。”苏青阳的眼皮警觉性地眨了几下,“里面藏的是什么?”
“都是武器,这才是我担心的事。”
“不好,看来有人在此藏匿兵器,图谋造反,”苏青阳把拳头贴在唇边,陷入沉思,“哥哥,你负责军务,最近近畿的军队有什么变动?”
“听说城防调来了四名新的偏将。”
刘元秀插话道:“我听说长安城内混入了不少闲杂人员,都聚集在寺庙中。”
苏青阳惊呼道:“不好,淮阴王要造反。”一根银丝突然缠住了苏青阳的脖子,花萤从天而落,拉着银丝的另一头,道:“死小子,上次饶过了你,还敢来我的地盘偷听。”苏青阳抓住银丝,“你果真发现了我,不要动气,省得你花容失色。”
“你怎么发现的?”花萤对苏青阳产生了一丝好奇。苏紫阳喝道:“丑八怪,快放开我弟弟。”苏青阳说:“你端茶时略有停顿,我那时就察觉到你发现了我的存在。”
花萤傲气地说:“算你看得细致。”
“他的脖子上有红印了,你快放开吧,”刘元秀的话令花萤松开了手中的银丝。
苏青阳试探道:“你屈驾而来,不会只因我偷听这点小事吧。”他猜测花萤一定受到了蓝夫人的指示,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自己。
“真聪明,又猜对了,我来和你谈桩交易。”
“什么筹码?”苏青阳直接摊牌,想打探青鸾街的真实目的。
“我们红莲帮最近截获了重要的情报,不知你有兴趣知道吗?”
苏紫阳蹭蹭鼻子,道:“要说就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你想告诉我的事恐怕我没有兴趣知道了,”苏青阳说。
“果然不出蓝夫人所料,你既然发现了淮阴王的阴谋,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红莲帮能帮你平定这场叛乱。”苏青阳和刘元秀同时一怔,都觉得蓝夫人有点道行,竟然敢放出如此的海口,苏青阳问:“怎么样的帮法?”
“申斯也参与到这次阴谋中,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我。”
“我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苏青阳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推我又不是推你,你着急什么劲,”花萤一向喜欢顶嘴,这次嘴上仍旧不饶人,心里却暖滋滋的,心道:“这家伙还知道关心我,还算他有点良心,又有几个人会怜惜我这种流落风尘的女人。”
苏紫阳拆台道:“关心上花姑娘了,是不是我以后得叫弟媳呢?”
花萤怒视一眼,“我当你弟媳,不知你弟弟消受得起吗?”刘元秀向花萤问道:“那我们具体怎么办?”
“我已从申斯的口中套出了实话,他们在长安买通了八个将军帮他们造反。只要我们杀掉这些主谋,再请王蟒调动禁军剿灭藏匿于庙宇和城外的淮阴兵,就能平息这次叛乱。”
刘元秀低声道:“八个?看来不止城防被调换了。”
“没错,看来别的地方也有他们的人。”苏紫阳担忧道。苏青阳摇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吧。”花萤笑道:“我们红莲帮这次帮了你,你可就欠我们一个人情,我可是有要求的。”苏青阳纳闷道:“什么要求?”
“日后再说,”花萤报以诡异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