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之介教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无限循环瀑布的惊险布局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隆之介教授,你有没有奇怪的感觉?”德森教授总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他对隆之介表现出格外的依赖,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隆之介的沉思。
“没错,显而易见,水流减缓了,我们终于可以不用随波逐流了。”隆之介教授打量着街道上莫名出现的阶梯,漫不经心地说着,开始敷衍他的喋喋不休。
“埃舍尔的循环瀑布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的情况不会比这个状况更糟糕了吧?”
德森教授悲观地说着,他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变得小心翼翼,他不敢离开隆之介半步,害怕每一次的突然变化,会带来更为糟糕的灾难。在这个悖理的空间常常会发生蝴蝶效应,他意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有隆之介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分外安心。
“不要紧张,直觉让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能很快就要出去了。”隆之介教授沮丧的脸乐观地说着,他已经厌倦了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自作聪明的麻烦制造者。
德森教授与他的眼神来了一次短暂的交会,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敬畏地看着隆之介教授,仿佛看着一个可以救赎自己的慈爱神父,并且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他忐忑的心里感到一阵心安,此刻显得很兴奋,亟不可待地说道:“真的吗,隆之介教授,我们马上就要脱离险境了吗,那真的太好了,出口在哪里?”
隆之介的目光像一匹奔腾的骏马,向着无限延伸的远方飞驰而去,只见无数阶梯直上天际,好像没有尽头,他言语透露出禅机,“出口就在脚下,就在远方。”
德森教授顺着隆之介教授远去的目光看去,他仿佛一下子参悟禅机,从微观看到了宏观的变化,并且他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的诡异。他们一直默默地沿着台阶往上走,但是却一直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打转。他们永远总是在向上攀登,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猜想这一定是那个有名的几何学悖论,彭罗斯阶梯。
彭罗斯阶梯由英国数学家罗杰?彭罗斯及其父亲遗传学家列昂尼德?彭罗斯于1958年提出,指的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无限循环的阶梯,在此阶梯上永远无法找到最高的一点或者最低的一点。彭罗斯阶梯不可能在三维空间内存在,但只要放入更高阶的空间,彭罗斯阶梯就可以很容易得到实现。
他马上会心地笑了,显得更加兴奋,“原来这个恶魔的梦境出口是彭罗斯阶梯,为什么他会大发善心,突然释放出口?”
“你也感到很奇怪吧。”隆之介教授低喃道,然后闭上了双眼,再一次陷入沉思,他的神情表示对身旁这个唠叨鬼的话充耳不闻。
“的确是的,这个出口出现的时机,非常值得怀疑,难道又是个诱敌深入的陷阱,隆之介教授,我能从您的脸上读到一丝不安?”
德森教授一惊一乍地说着,他又从之前兴奋的巅峰,跟随隆之介低落的情绪跌落到谷底。他陷入苦恼,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出口默默表示怀疑,实际上他已经丧失了所有信心,只有依附着隆之介他才能重新燃起生存下去的信念,此刻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隆之介,来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隆之介教授依然闭着双眼,却已经在心里看到了他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那是一副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可怜又可恨的行乞者的脸,他依旧保持心如止水,嘴角却扬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不显露丝毫对他的厌恶,安慰道:“不要灰心嘛,德森教授,我保证这个出口很安全,没有耍诈,只要沿着阶梯向上走,就会走出他的噩梦。”
德森教授的心如死水,再一次被激起涟漪,却远没有之前那种得以重生的喜悦,他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心里猜测着隆之介的不安,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自然信得过您了,可是您忧心忡忡的不安是什么,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请告诉我,我愿意为您分担。”
隆之介长叹了口气,满脸的忧心思虑已经消散,这个疑虑已经在他心里由来已久。他看着惴惴不安的德森,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令他哭笑不得。他们一向话不投机,格格不入,如今却成了患难与共的难兄难弟。他看着眼前这个‘出生入死’的冤家对头,却怎么也打不开对他推心置腹的话匣子。
“哎,德森教授,梦境险恶,朝不保夕,我劝你还是尽快逃离这个噩梦吧,你本不应该参与到B计划中来,出口就在前面,很安全,放心好了。”
德森从他的话里嗅出危险的意味,显得有些情绪激动,瞪着他铜铃般的眼睛,机警地凝视着他,“不,我不能一个人出去,你怎么确定那是个安全出口,而不是个陷阱,如果是安全出口,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隆之介教授,你是不是想要甩掉我?”
隆之介再一次哭笑不得,这个出口的确是一个安全出口,他完全是出自一番好意让他脱身,而自己之所以不能走,是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B计划仍在继续。但是他们之间心存芥蒂,彼此互有嫌隙,导致德森不相信他的好意,对他寸步不离。
他略显无奈,不得不说出心中暗藏的不安和满心忧虑。
“我的不安,完全出自我的直觉,我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出口,与那个突然出现的二号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是个紧急逃生出口,直觉告诉我,他很快就要找到主梦者,很有可能会窃取他的秘密。我猜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逃生出口,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
德森的身体有些发抖,眼睛充满疲惫的血丝,释放出不安的神情,愤怒的声音有些颤抖,歇斯底里地叫喊道:“直觉?太可笑了,直觉告诉你,这个突然开启的紧急出口是安全的吗,你能保证它是安全的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你是想借此机会除掉我吧。”
隆之介猛然出手,一只宛如铁钳之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瞬间遏制住了耳边轰鸣般凄厉的喊叫,他眼神犀利如刀,依然淡定自如地说道:“八嘎呀路,不要发疯了,你已经把B计划搅得一团糟,也该醒醒了,我完全出自一番好意,没有其他恶意,如果我真想杀了你,早在那个虚无化的梦境,完全有机会放任你自生自灭,又何必多此一举,大费周章捞你出来!你本来就是个没用的活死人!只会拖后腿!”
德森教授好像突然恢复理智,眼角流出了痛苦的眼泪,他的情绪有些崩溃,惭愧地说道:“都怪我一时糊涂,给您造成了困扰,现在还像个疯狗分不清是非,乱叫乱咬,请您原谅我,隆之介教授。”
隆之介教授放开他,德森像一个RB人深鞠一躬,表示他深深的歉意,直到隆之介上前扶起他,才结束了他那样别扭的行礼。
“那个出口没有问题,我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只有一点,那就是一号和二号突然达成默契,同时奋不顾身地去了哪里,这种怪异的合作行为,说明六号一定隐藏着非常重要的标记信息,或许二号与六号还存在某种默契关系。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打开出口,这种动机都值得怀疑,你可以置身事外,一走了之,但是我是B计划的执行者,我不可以,你明白吗?”
德森这时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看清隆之介的真面目,隆之介不安的理由,对于他来说,完全是抛弃同伴的牵强借口,他可不是救人于水火的神父,而是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恶灵使者,他无知无觉,从来就没有同行者,他只能带你坠落地狱,不能飞升天堂。
隆之介长叹了一口气,“直觉告诉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存在,只是不去戳穿,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对我们一直有所隐瞒,我总感觉他一直不怀好意,想要把我们诱入到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所以说能尽早脱身,还是选择尽快脱身吧。我还有一种感觉,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关键时刻却总想不起来。”
德森听到最后一句话,仿佛眼睛一亮,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就是和那个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和他照过面,他们同时陷入深度记忆的挖掘,意识陷入模糊状态。
德森教授翻着过往的记忆碎片,搜寻着大脑深层记忆中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可越是强迫自己这么做,深处的记忆越是一片空白,恍惚之间,他猛然摔倒在地,在一个深度梦境失去了全部的自我意识,所有的记忆仿佛一瞬间格式化,他昏迷了。
那一刻,他产生了一种令自己更加焦虑不安的情绪,他隐约感觉那个一直想要回去的地方,那种执着想要回去的想法,好像完全已成为过去。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仅仅出于自己对于过去的片刻怀念,就像翻翻旧相册一样,只是一时兴起,他只是想要温故一下过往,而不想回到过去。
深度梦境里的时间正飞速流逝着,宛如已经过去了一个属相轮回,在这样深度的噩梦里,绝对可以让一个意志力不坚定的人逐渐丧失时间观念的意识,德森教授的心理随之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就像树木在身体里悄然标记着年轮,在这样超时空的虚空里,时间观念总是如此淡漠,过往的记忆正在淡淡地湮没在他的脑海里,他甚至不记得五个小时前丽萨小姐的音容笑貌,对于他来说,过去,已成为遥远的过去,那是再也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