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之介教授,德森教授,说说为什么跟踪我吧?”龙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机敏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短暂复杂的情绪过后,热情的德森教授首先说话,“龙花小姐,我们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为了得到你潜意识的标记,我们并不是居心叵测的坏人,我们只是想在暗中保护你,请你相信我们。”
龙花对他开门见山的直率很满意,但是她还是感到自己已经掉进了谎言包围的陷阱里。吴名氏在撒谎,德森教授在撒谎,无论善意还是恶意,所有人都在撒谎,她迷失在一座谎言筑成的迷城。此刻她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黑泽隆之介,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才是解开所有谎言的关键。
隆之介教授并不回避她烧灼的眼神,直视着她的眼睛,他虽然外表冷冰冰的,并且沉默寡言,但显得非常礼貌和谦逊,“龙花小姐,希望我们的贸然出现,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他的语气非常谦恭有礼,却释放出一种不卑不亢的威信,让人难以拒绝。
龙花知道他要问什么,保持神秘地笑道:“你想知道那个杀人犯海有德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吗?你不是一直都在跟踪我吗,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踪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本来就是警与匪的关系,实话告诉你,我正在到处找他,他是我的罪犯。”
隆之介脸上起了一丝波澜,丑陋的面孔变得更加扭曲,他笑道:“龙花小姐,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骗我,向我隐瞒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龙花用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冷漠地还击,“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只会用一个谎言欺骗另一个谎言,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时双方就快陷入僵局,德森教授着急了,他和颜悦色,态度诚恳地说道:“不要这样嘛,龙花小姐,现在我们的处境一样危险,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梦境可能是一个没有出口的迷梦,如果不尽快找到廖一凡的话,我们可能都会沉迷在他的梦里。”
他又转向隆之介,看着他说道:“隆之介教授,请您顾全大局,我们是该放下偏见,相互信任的时候了,您的直觉一定告诉你,六号入梦者的梦境很快就要不受控地噩梦化,一切等到出去了再说,好吗?”
龙花别无选择,她虽然不能相信面前这两个所谓的教授,不可能把吴名氏的计划全盘托出,但是她感到现在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孤军奋战只会是死路一条,她完全没有经验,只能选择与他们合作,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救出廖一凡,拯救自己。她从来没有忘记拯救执迷不悟的廖一凡,那个计划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对于她已经无关紧要,她可以做到的只是替他保守秘密。
隆之介深奥的心思还是没有人能琢磨得透,他总是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面对这样诡异的梦境,在他年轻的时候,作为一个盗梦的暗夜忍者曾经经历过一次,不过那一次真是惊心动魄,和现在的危险境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由于他的感官缺失,造就他成为一个天赋异禀的自大狂,虽然最后他还是侥幸从那场噩梦醒转过来,但是付出的代价依然惨重,演变成了另一个噩梦对他纠缠不休——带他入梦的师傅菅生潜苍大师永远陷入了那个噩梦,再也没有回到现实的世界。
他为他的自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牺牲了亦师亦友的潜苍大师,直到现在他去研究室再次看望他,都不能抑制住悲伤的情绪,强烈的自责不已。他无法原谅自己,他们产生了分歧,一切都怪他太过于盲从自己的直觉,才导致了他的独断专行和骄傲自大。从此以后,他背负着一场噩梦,每当夜晚来临,逝去的人依然会把他拉回地狱,向他索命。
所以经过那次死里逃生,现在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幅深思熟虑的神情,他开始变得独来独往,并且为自己立下了严厉的规矩,绝不与其他盗梦者同时入梦。不过这次营救德森教授,实属意外,可是没想到多年前的噩梦再一次展露眼前。他不能胸有成竹,眼神忽然有了一抹无法应对的惊恐,睿智的脸上失去了始终笼罩的自信光彩。他看着对他抱有期望的德森教授,以及面色疑惑的龙花,心中起伏不定。直觉,应该相信直觉吗?他不能对其他人的生死负责,因为这会成为纠缠他的另一场噩梦,在每天夜里像恶魔如约而至。
过了良久,他脸上的沉思消失了,展露出让人舒服放心的深思熟虑,德森教授高兴地看到了他恢复了以往的高深莫测和淡定自如,可是隆之介教授的话却如一阵暴风雪席卷肆虐着他满怀期待的心。
他冷冰冰地说道:“这是一场永生迷梦!”
德森教授对于这个概念十分清楚,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他的心里引爆,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恐惧,完全陷入了崩溃绝望的状态,惊讶地说道:“我的上帝,能制造出永生迷梦,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肯定是撒旦住在他的心里,上帝啊,派谁来救救我们吧。”
龙花听到‘永生迷梦’同样也如惊雷炸耳,难耐不住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她清楚地知道廖一凡已经按照吴名氏的约定,开始了无休止的猫鼠游戏,如果不尽快阻止他,找到出口从他的噩梦里出来,他们三个,包括廖一凡,就会永远困在他的梦里。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会像永远长眠的潜苍大师,迷失在别人的梦里,变成只会呼吸,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她内心挣扎着,在这个关键时刻,究竟要不要把吴名氏的全盘计划告诉他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纠结,到底在顾虑什么,犹豫什么,惧怕什么?
龙花神情恍惚地做着不为人知的内心挣扎,隆之介突然发难,紧紧抓住龙花的手,像一只帝王蟹用它巨大的大鳌钳住一条无力挣扎的小鱼,逼迫着她,“龙花小姐,我只能说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上帝是救不了我们,而你却可以,六号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的动机很不单纯,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我们入侵的踪迹,却迟迟不动手,一直以来,我感觉我们不知不觉中,被慢慢诱入一个圈套,一个陷阱,我们被引向了深渊,可是如今才恍然大悟,早已经积重难返,难以脱身,求求你告诉我,不然我们谁也别想从他的梦里出去!”
龙花被他这样骤然而起,如决堤洪水的愤怒情绪震惊到了,一时间哑口无言,心中有所动摇,就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街道上猛然奔涌而来一股无法逃避的愤怒洪流,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势不可遏的洪水猛兽顺着狭长的街道挟持而走。
龙花惊讶地发现自身所在的街道正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像一道水槽向上倾斜着,水流就这样沿着一个向上的怪异角度很自然地向上流去,这严重违反着‘水往低处流’的自然法则,他们被这样怪异的水流绑架了,向着怪坡制高点冲去。
突然之间,龙花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惊慌失措的手,被一只类似老鹰的利爪紧紧抓住,她控制住了平衡,变得安稳了许多,耳边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兴奋地说着,“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埃舍尔创作的‘循环瀑布’,我们正在他重新创作的思维空间中经历着怪异的水上嘉年华。”
隆之介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在说话的人,惊讶地发现一个面目硬朗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视觉范围,这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的感受,龙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依然能感到明显烧灼的刺痛。
在一阵惊叫连连中,笔直向上的街道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们四个人随着突然急转的水流,向着更加倾斜向上的另一条街道飞了出去,却没有脱离轨道,这不是一个完美的漂移,他们没有选择地被廖一凡控制在他的狂想世界,任他摆布。
接下来,或许他们飞向天堂,或许直面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