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珑的男朋友吴幼斌上门的那天是个星期六。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张姨还在厨房准备最后一道菜。为了今天的初次会面,张姨早早就开始准备。月珑怕累坏了妈妈,提议到外面的餐馆点几个外卖就可以了。张姨却认为那样做似乎有些缺乏诚意,所以执意要亲自下厨。她向月珑打听完小吴喜欢吃些什么菜,花了两天的功夫定下菜单,除了她拿手的几个家常菜,星期六一大早她还特意去市场买了条新鲜的桂鱼回来。张姨非常有信心,这最后一道糖醋桂鱼,将是今天饭桌上的亮点。
月珑开了门,将吴幼斌迎进来。她接过吴幼斌手里拎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盒,亲热地贴着他耳边问:“怎么才到啊?不是一小时前就出发了吗?”吴幼斌低声说:”等红灯的时候车被边上一辆插进来的摩托车划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他紧张地看着月珑,问道:”你看我今天这样,还行吗?“月珑这才注意到他去理了个板寸头,这让他看上去比平常干练和年轻了许多。月珑抿着嘴满意地点点头。
听到客厅里的说话声,张姨猜到一定是小吴到了。她急忙从厨房里走出来想先跟他打个招呼,谁知道,当她抬眼看到门边站在月珑身边的那个男人,满腹的喜悦顿时无影无踪,心一下凉了半截。月珑见母亲出来了,赶紧介绍道:“妈,这是吴幼斌。他刚才在路上出了点事儿,所以来晚了。”吴幼斌清了清嗓子,微微向张姨点了点头:“阿姨,您好!今天真是幸苦您了。”张姨勉强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容。她将手里的锅铲举了举,解释说:“我菜还在炉子上。月珑,你陪小吴坐一会儿,马上开饭啊!”
张姨转身回到厨房,心乱如麻。早上那股兴高采烈的劲头好像突然泄了气。做了一半的糖醋桂鱼她也没心思做了。她胡乱地取过灶台上的一只小碗,将里面的水淀粉倒进锅里,突然意识到里面没有放糖和醋。想到一条好好的桂鱼今天就这样给糟蹋了,张姨的心情更加郁闷起来。
她一边将鱼盛到碗里,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埋怨月珑:这孩子真是让我有操不完的心!带这么一个老男人回家,难道还指望我会同意?亏她还小吴小吴地叫,我看叫他老吴还差不多!
客厅里传来月珑清亮的笑声。张姨不禁担心起来:万一月珑真的对吴幼斌有感情,执意不跟他分手怎么办?月珑那个倔脾气张姨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这时,张姨真希望月琼能在她身边帮她说服月珑。她敢肯定月琼见了吴幼斌,也会和她一样反对月珑与他交往。
那餐饭张姨吃得是味如嚼蜡。她盼这一天盼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却希望这一天快点结束。深深的失望中,她又一次抬眼偷偷打量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浅蓝色质地考究的细条纹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敞开着。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脸庞瘦削,线条刚毅。凭良心说,这张脸倒真是看不出年纪,可是男子那剃得短短的几乎花白的头发在张姨看来那么的刺眼。
张姨几度欲开口问吴幼斌的年龄,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她心里反复琢磨着,也许他的白发是遗传性的?过度劳累也会让头发早白。现在好多年轻人不注意保养身体,看上去比他们的实际年龄老不少。唉,月珑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不管最后我同不同意,起码让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张姨事先不是没有向月珑打听过这个吴幼斌的情况,可是每次都被月珑一句”见了人再说“给挡了回去。那时张姨只道是月珑不好意思,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了。缓兵之计呀!可你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躲得过十五?想到这里,张姨的态度又坚定起来。月珑可以一时糊涂,但她这个当妈的有责任给她把好这道关!
吃完饭,三人又稍稍坐了一会儿,吴幼斌见到张姨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再次感谢了张姨的热情款待便起身告辞。张姨将吴幼斌送到门口,对准备跟着吴幼斌一起出去的月珑说:”等下早点回来啊,你大姐说好下午要过来的。”
月珑送吴幼斌出了巷子口,待他的车开出了视线,这才匆匆往回走。她急于知道母亲对他们两人关系的决定,虽然她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进门,月珑就看到母亲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她走过来挨着母亲坐下,伸手将她的胳膊挽住,撒娇地问道:“妈,你觉得吴幼斌这人还可以吗?“张姨重重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月珑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装糊涂:“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带他回来见你呢?”张姨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她神情严肃地问月珑:“这个吴幼斌他多大年纪了?”月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今年42。“
这个数字让张姨之前的猜想落了实。她责怪月珑:”你怎么在交往之前不好好了解一下?你不能跟他交往!他这个年龄实在跟你不配!“张姨很少对月珑发脾气,可是现在她气得满脸通红。
月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母亲的激烈反应吓住了。她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在继续跟母亲争执。
张姨见月珑不作声,提高声音强调了一句:”听见没有?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月珑见母亲的态度这么决绝,只好把心一横,尽量平静地说:”我们都已经既成事实了。“张姨闻言眼前一黑,胸口发紧,几乎要背过气去。她用手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说不出一句话。月珑见母亲受到这么重的打击,心里非常后悔。正当她要开口安慰母亲,月琼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一边关好门,一边问:”妈,月珑,你们已经吃好饭了?那个吴什么呢?已经走了?“
看到月琼来了,张姨好像见到了救星。她拉着月琼坐下,”你不知道,那个吴文斌年纪太大了!都过四十了,跟本配不上珑儿!“
听说月珑的男朋友比她大这么多,月琼也吃了一惊。她对身边垂着头不发一言的月珑说:”月珑,如果年纪真的跟你差这么多,那确实要好好考虑考虑。”过了会儿,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月珑:“他一直是单身吗?”
月珑想着既然大家迟早会知道吴幼斌的事情,与其让他们一次次地受惊吓,不如现在就和盘托出。她硬着头皮说:“没有,他离过一次婚....”月琼一听离过婚,不由得拍了下月珑的手背:“离过婚的男人!月珑,你糊涂啊!”话音未落,只听月珑又加了句:“他还有个十二岁的女儿。“
这句话把张姨和月琼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月琼皱着眉跟张姨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时却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张姨回过神来,心情反而轻松了些。如果吴幼斌的问题仅仅只是比月珑大十几岁,也许她反对的立场还有可能动摇。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吴幼斌想要娶走月珑那绝对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