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说众人皆是一怔,白衣儒士却面色如常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大单于刚刚继位,深恐地位不稳,此次圣燕然山加冕更是抽调了匈奴诸部落的大部分兵力。他让右贤王率部来攻不过是想借刀杀人。谁让他的这位叔叔贤名远播人望太盛那。不过这小校居然能有如此见识也算人才难得。都护,切莫吝惜了俸禄。”说完哈哈一笑也不顾仪礼,大步朝前,俯身掀帘进了王帐。
众人正面面相觑,红胡子朝前一步拱手道:“都护大人,这位小校正是那破营的首功之人。虽然他年纪轻轻可是这一路行来我观他令行禁止深谙将军之道,做个先锋都骑尉还是胜任的。”
他这个要官专业户的名头众人心里自是有数,红袍小将也懒得理他,只见他看向那血衣小校问道:“你是何人现司何职?”
那血衣小校刚要开口便是一顿,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稍作沉吟还是把头一沉道:“末将湘云峰现任先锋营第七队百骑长。”
“湘云峰。”听到这个名字红袍小将兀自身躯一震,紧接着身形一闪便到了湘云峰面前,一把将他扶起,盯着他那满是血污的脸端详片刻。
“一别十年,你可知乳母哭过几次?你个混蛋。”说着忽然抬腿一脚将他踹出数步,而后又快步上前一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起,另一手五指紧握向他小腹搗去。边打嘴里边带着一丝哽咽道:“我再问你,什么叫不愿寄人篱下?你扪心自问,我霍家可曾有人以奴仆待你?……”
红胡子静静地看着二人从拳脚相加到相拥而泣,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不知念了多少个卧槽,要不是少夫人刚刚产子,真该考虑一下少主取向是不是有点特殊。牛鼻子此时却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心中忿忿嘴上念叨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稍一回神见周围早已经被好事的军士围得水泄不通,顿时大怒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军士一哄而散,二人也被这一吼惊醒,红袍小将上前略一拱手佯装告罪道:“刚才失宜还请各位见谅,这位湘云峰乃是我乳母之子,从小就与我情同手足……。”
一进王帐,那不知燃了多久的熏香扑面而来,嗅之另人心醉,草原上常有的腥膻之气不知被赶去了哪里。里面虽无火烛却是亮如白昼,抬头望去,顶上是小羊皮薄似蝉翼,在阳光的映射下宛如美玉。脚下铺的也不知是什么皮毛,偌大一块更是将整个地面全部覆盖,不见任何拼接的痕迹。众人按序排班尽皆寻了位子坐下,湘云峰位卑职小,虽然他与那红袍小将相交莫逆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只乖乖地寻了个末座。虽是末座但奢华之气丝毫不减,小叶紫檀的矮几通体描金,各色器具非金既玉,就连屁股底下的坐垫也是滑腻异常,比之东海的鲛绡也是不遑多让。王帐正门两边用轻纱隔出两个单独的小间,一边传出清雅的琴声,另一边却飘来阵阵肉香。那秀雅儒士此时正蹲坐在篝火旁手持银刀与那炙肉老汉谈笑风生。不时片下几片烤的焦香的羊肉蘸着不知名的香料揶进嘴里,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对于众人的到来居然视而不见。
众人正面面相觑,红袍小将却大笑道:“若世间英杰都像先生这样容易满足,这天下该少多少纷争呀。”
众人听了哄然一笑,那儒士却起身道:“若是天下霸主都像这右贤王一样甘心为人炙肉,这天下纷争恐怕就更少了。”
听了这话笑声为之一滞,几名见识稍浅的将佐已然握住了刀柄。
“先生这塞外张良的名头果然不是白叫的,不错,老夫正是当今博启单于的叔父中行谋。”这一口标准的长安腔足以另安西军不少将校汗颜。那炙肉老汉说着站起一抬手,便有人递上一条湿巾,只见他轻轻拭去面上灰尘,满头银发往后一拢,转眼间便由一个佝偻的老头变身成雍容华贵的王者。
身陷囹圄,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觉悟,众人纷纷落座静静地看他把逼装完。
“王爷,好像你那侄子并不希望你长命百岁呀。”红袍小将说着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你们蜀人不是有一句名言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以我一条命能换的草原归心,我死又有何妨?”
“想死还不容易?本都护有一百种方法满足你的愿望。”
“来吧。”右贤王说着脖子一挺“我大单于已于圣燕然山加冕为王,不日就将率领百万铁骑亲临河湟,届时十二祖巫,三千魂者。那场面定是盛大的很,只是我恐已无缘得见。恳请都护将我头颅割下挂于城头可好?”
此话一出,下面将领有的兴奋有的哀叹不过意见却出奇的一致都大呼道:“杀了他,杀了他。”
红袍小将就要下命令,那儒士赶紧挺身而出道:“都护不可。这样可就做了别人手中钢刀了。咱们河西商繁业茂,驼队络绎不绝,草原诸部从商者不知凡几。对于中小部落来说其中利益之大远胜年年叩关。如若战胜,大部分战利品都被大部落霸占,若是战败青壮折损太大,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吞并一途。要说动武他们一万个不愿。只是他们迫于王庭权威不得不从。而这右贤王处事公允,深得中小部落之心,如果咱们把他杀了,单于大可打起为叔复仇的幌子,到时他们上下一心鼙鼓动地,就算咱们不惧可陇上不知要多添多少新坟。但是如果右贤王肯效法当年珲邪王之事,草原风评新单于嫉贤妒能,逼的叔父投蜀。那些本就不愿战的大小部落会怎么想?此事若成西域可保十年太平。”
此计一出众人尽皆拍手称赞,就连那右贤王也附和道:“妙计,妙计。”说着不知哪来的一把短刀狠狠地向自己心脏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短刀已经刺进了肉里,只要再往下半寸不管是谁都回天乏术。可是时间偏偏像凝固了一样他再也难进分毫。原来是那红袍小将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前,两根手指死死钳住了刀身。右贤王身形一怔,在他看来这红袍小将明明离他数十步也也未见他动,怎地就到了他身边?难道他真能破空而来不成?“罢了罢了,既然你实力已经高绝到这种程度,只要有你在,河西万万是打不下来。”说着缓缓松开了手中的短刀。
“既然如此,说说你的条件吧。”说着红袍小将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血立时便止住了。
“我要河套。”
这简简单单地四个字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下面众人犹如被揭了逆鳞一般,红胡子第一个跳出来吼道:“都护万万不能答应呀,这匈奴有何可怕?我赵氏就算满门战死也绝不能让匈奴染指河套。”
“末将,愿誓死一战绝不可让匈奴染指河套。”众人尽皆跪拜。
红袍小将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玩味“这群笨蛋,且先让他们过来。到时候要怎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思量片刻,佯装为难道:“河套是我军养马之地,河西二十万骑兵军马皆系于此。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右贤王躬身一拜道:“此事小王岂能不知?不过河套之地却是换不得地。不若这样,我愿意每年进献良驹二十万匹,苜蓿百万石都护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