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的身体急剧变轻,犹如一团棉絮浮起在他的手中,身体的颜色逐渐透明,淡化…
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他的心也冷了,死了。此刻,他仿佛成了艘孤舟,浮起在动荡不安的海面上,来自哪里,要到哪里,他不求命运不靠上天,心已死了,方向还有何用?
本以为第二次的重生能让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样的结局,唉…早知如此,他真不该醒来,一万年也好,十万年也罢,至少,这世间还有一个可牵挂的人。
白虎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风铃,那时铃儿最喜爱的紫色,葡萄样式的,挂在身上,闭上眼睛,都能听出铃儿的音符。
乖巧,甜美,有点小赖皮的傻丫头!想起丫头的吻,他羞涩地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喃喃地说:“傻丫头!”
“我的傻丫头不见了…”反复摸索着带有丫头体温的风铃,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我的傻丫头啊…”,低下头来,泣不成声。
“铃儿—,我的铃儿,傻丫头,蛊毒折磨了你一万年,一万年啊,你还在隐忍…为什么不告诉我?傻丫头!”白虎越想越痛,拼命捶打着脑袋,恨不得立马去死。
“你这个榆木疙瘩,铃儿瞒着你,不愿见你,一切都为了你好,还不明白吗?”院主不知何时悄悄坐在了他的身旁,叹了口气,“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自中毒那天起,她决定牺牲自己,哭着对我说,她的事不要告诉你,不想看你心疼的样子。她选择一个人承受,躲在山洞里默默忍受蛊毒发作的苦痛。我…”
院主哽咽了,转身擦了擦眼角,眼圈红了,低声抽泣,“多少个月圆之夜,听到她痛苦时的嚎叫声,看到她满身伤痕的躺在荆棘丛中打滚,我—我的心都碎了…”
“师傅,你…你们好残忍,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阻止我去救她,你们知不知道她是因为救我,才中的蛊毒?师傅,你们是要置徒儿死地啊…呜呜…
”
白虎像个孩子似的抱头痛哭起来,该死的,应该是他啊,是他心高气傲,自侍功业优秀,偏要接受暗虺蓄谋已久的挑战,为他安危着想,铃儿才冒死出院,给他传递消息,没想到…见面不如不见,万年后的相见竟成了今生的永别!
“我的铃儿为我吃了多少苦啊,我心痛,竟然看不穿暗虺的小伎俩,铃儿—”想起铃儿毒发时痛苦的样子,白虎心要碎了,再次仰天长啸,声色凄厉。
“她是个好姑娘,值得你爱的好姑娘,你的小心思害了她啊…阳儿,斯人已逝,节哀吧,铃儿最大的快乐,莫过于你好好的活着,你懂吗?”院主走到他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头,“孩子,振作起来…”
“不—你们,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救她?”白虎以头抢地,跪在峭楞的岩石上,“我,恨你们?你们的专制,连我赎罪的机会,你们也剥夺?你们…嘿嘿”
“阳儿,阳儿,别闹了!”院主用凤头拐杖狠狠敲打在白虎的身上,“闹够了没有?这半损鸳鸯散的厉害,你不会不知道,你救了她,你就得死,以命换命…古已有之,未曾听说过中毒者能逃脱了这宿命的!唉—悔不该收留暗虺这个孽畜,心肠如此歹毒,堵北海之眼,算是便宜他,哼!”老院主躲着脚,凤头拐杖敲的岩石啪啪响。
“够了,院主!是是非非,在我,已不重要了,留给下一代的学生吧。走了,了了…嘿嘿。”白虎晃晃悠悠地起身朝迷雾环绕的沼泽湿地里走去…
“阳儿,阳儿—”身后传来院主急切的呼声,“紫琅学院需要你,回来—”
“谁都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谁…”白虎嘟囔着,一路向前,毒虫叮咬了他的头脸,由他们吸血去;岩浆烧烂了他的双脚,他趴着走路。寒冰冻僵了他的躯体,他像颗石子一样滚落地上…即使这样,他也不眨一下眼睛,铃儿受得痛苦是他的千倍,万倍…纵受凌迟之刑也难抵挡他内心的煎熬。
爬着,滚着,只要一息尚存,他就拼命往前走,没有目标,从不停歇…
“何苦呢?呜呜—”每过一处,他都能听到生灵的抽泣,身后的路上血迹斑斑,冷了,淡了,远了,在别人的呜咽声中前行,一切恍如隔世…
他倔强而固执地爬呀爬呀,从日出到日落,从春天到寒冬,不知过了多久,头脑一片眩晕,躁热的污水覆盖了他的头顶,他陷了下去,还在下沉,污泥浊水堵住了他的五官,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漆黑,死一般的寂静,他仿佛看到铃儿,一袭白沙素裙,立在仙山等他。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使出最后一点心力,吟完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唉,魂兮,去吧…”夜幕下一声叹息,一只吊睛白虎脖子上挂着一串紫葡萄风铃,仰天长啸,冲向满天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