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
“关于那次车祸.”
“哦?你能想起来?看到什么?”
“似乎有个人影不停在眼前晃动,可是很模糊,看模样好像是个女的.”
“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不是.”我能感觉到他在拼命摇头,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我感到特别害怕.”
我忍俊不禁, “许少爷也会怕?”
“我总觉得似乎和你有些什么关系.”
“我?你不会是说是我导致你出车祸吧?冤枉啊,我向上帝发誓,当时我肯定不在场.和法官我也一定这么说.”
“你瞎说什么呢?”
“我是为自己辩护,虽然请不起律师.”
“我说真的呢.”
“我也说真的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那种害怕的感觉应该是因为害怕会失去你,有人想伤害你.”
“我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难不成还有人想绑架我?”
许哲气急, “不和你说,你总没个正经.”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天地良心,我正经的要命,你要对你的话负责.”
他嘿嘿坏笑, “怎么负责?大不了我以身相许.”
“你倒是会想.”
“简,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他说得一本正经.
“我知道,你是我的保镖.”
他真就是我的保镖,恨不得24小时随时贴身.
天突然暗了下来,这样的冬天,乌云居然也来的气势汹汹.一阵风过,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刚刚的温暖早已消失无踪.
也许又要下雪.
“牙牙,过来.”
那小小的东西扑一样跃入我的怀里.
我抱起它,该回家了.
走出几步再回头看,刚刚还人影绰绰的公园此时已人去园空.散的真快.
马路上那么多人,个个来去匆匆,却那么安静.
我站在路口望着闪烁的红灯,身后是那家因卡布其诺而全城闻名的咖啡厅.怀里的牙牙突然不安躁动,心念转动,回头去看,赫然便见幽暗窗口坐着的那个人.
黑色的长发,深深的眼眸.我认出来,是红颜.
她正安静地看着我,那么遥远.
心莫名一乱,脚步不由向对面的方向走去,逃难一般.
怀里的牙牙不安的扭动着,我却好似感觉不到,紧紧抱住它的身体,狠狠用着力.
它凄厉地叫,我充耳不闻.
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有人在关键时刻拉住我.
我茫然抬头,看向眼前与我擦身的卡车.
我一愣,竟然闯了红灯.
司机探出头来,恶狠狠地骂着什么,我却只能看见他的嘴在我眼前一张一合,仿佛无声电影.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我终于可以听到那喧嚣的声音.
卡车已经离去,我无措回头,看向那个拉住我的人.
是许哲.
“你疯了.”
他脸色紫胀,嘴唇却格外苍白,看不见一丝血色.
“你怎么在这里?”我对一切浑然不觉,愣愣问他.
他没有回答,一把夺过我的牙牙.
“放手,你这样会勒死它!”
我松手,有些不由自主,只能傻傻地看.
然后他拉着我,冲也似奔到对面.
回过头去看向那家咖啡厅,窗口空荡荡的,不知何时,红颜已经消失没了踪影.
我好似真的得了失心疯.
许哲还在骂着什么,聒噪的很.
耳边嗡嗡作响,好似有一堆的和尚在念经.我的头开始疼,不是平时隐隐的那种,仿佛要裂得炸开.
我心一紧,歪了下去.
身体一暖,我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意识模糊前,我尚来得及说出一声谢谢,感谢上帝.
醒来后已经躺在医院里,我虚脱一般,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下雪了,窗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有些刺眼.
丝丝握着我的手,伏在床边,睡得那么安静.
我动了动手指,她立时警醒.
“你醒了?”
她为我揶了揶被脚,眉头皱得死紧.
“我怎么在这里?”
“你晕了过去,医生说是惊吓过度.”然后她死死盯住我的眼睛,问得一字一句, “你怎么会闯红灯?不要命了?”
惊吓过度?我冷笑.
一般找不出来的病因,医生都喜欢这样解释,好像一句惊吓过度就可以将一切说明一样.
可我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那一刻,我竟莫名地头疼,撕心裂肺地疼.
红颜,红颜.
我可以肯定,那一刻,我听到和尚念经的声音.不是一个,是一群.
红颜与那些和尚,有什么关系?而我,与那些和尚,与红颜,又是什么关系?
今天的我,看到她,为何竟会这般慌乱?
一点不像我.
我竟会害怕看到她.
多么可笑.
许哲推门进来,见我醒来,原本担忧的脸上顿时挂满怒容, “舒简,你什么时候可以长脑子?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还会闯红灯?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我笑着看他, “如果今天我就这样被撞死了,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他顿时软下来,上来握住我的手, “你不会死,绝对不会.”
我甩开他,忍俊不住, “任何人都会死,不过一个早晚问题.”
他偏过头, “那不一样.”
“别这样,丝丝会笑你.”
一直没说话的丝丝狠狠瞪我, “我干吗要笑?他说了什么笑话会让我笑?舒简,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一点,好好活着,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追到阎王那里和你拼命.”
我骇笑, “你们要不要都这样?不过就是闯了个红灯,每天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人不遵守交通规则.”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给我记住了,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
双喜不知怎么也知道了,冲也似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我愕然看着眼前的人,怎么好似我不是在住院,而是他们在对我进行公审?
“我是不是已经可以出院?我可知道,医药费贵的很,这里的医生可以杀人.”
“少跟我们嬉皮笑脸.”
丝丝一脸怒气.
我爬起来找鞋, “走,咱回家,有火回家你可劲儿跟我发,这里是医院,别让人医生看笑话,以为进了疯人院.”
双喜将鞋踢给我.
“你再整几次这样的事,我们可不真就要进疯人院.”
“到时候别见人就说我认识你就成.”
出了医院深吸口冰凉的空气,有种逃离火坑的感觉.
这么短的时间,我已经进了两次医院.
那种到处充斥消毒水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雪已经停了,昏黄的路灯洒在雪地上,发出柔和的光,恍如隔世.
忍不住长叹,这个冬天的雪,似乎比往年都要来的勤些.
我喜欢雪,却又讨厌下雪的季节.
小时候上语文课,看到最多的词汇就是瑞雪兆丰年,那么明年,是不是应该有个格外美丽的春天?
明年的春天,许哲说要跟我一起去哈尔滨看丁香.
那样的春天,一定会很灿烂.
我看向许哲,他走在我的左边,一直沉默.
因了这个人,此时此刻,我还安好地活着.
多幸运.
只是,我皱了皱眉.
"怎么突然想起的你车祸那件事?"
我问得漫不经心.
他一愣,"突然想到而已."
"哦."我低下头,踢着脚下已经板结的雪块,"今天的卡布其诺是不是又加了很多糖?"
"嗯,阿布的肉桂总是格外新鲜."
我看他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