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把尸体丢到海里去了吧?“少年追问道。
“下去的不是死人,是活人……“白士杰盯着黑漆漆的海面,“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跳海的声音。“
“没别的?“白士杰惊讶地看着少年。
“难道还有别的声音?“
白士杰挠了挠鼻子,半低着头,咿咿呜呜说着不清不楚的话。“你在说什么?“少年皱着眉头问。白士杰见状清了清嗓子,挪了几步挨着少年低声说,“就是我差点……把你睡了,那个声音……“白士杰话还没说完,少年边想一拳打过去,不过白士杰也有所防备,一掌挡住来势汹汹的拳头,将其压了回去,“我还没说完呢,就是——啊~啊~啊~(模仿女声吟唱)这个声音。“少年憋着一股怒气摇了摇头。
“奇怪了,难道是我幻听?“白士杰想着有朝下看了看。
这时忽然广播响了“杰里?陈先生,请听到广播后来船长办公室,有人找。杰里?陈先生,请听到广播后来船长办公室,有人找。“
少年指着白士杰说,“找你的,杰里?陈先生!“
白士杰见海面没动静,便拍了拍扶着栏杆的手,“杰里?陈是谁?“
“你不是说你叫杰里?陈吗?“
我们再把时间拨回到一小时前,当白士杰在走廊里发现了少年的尸体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在301房间发生了另一起命案!
一个中年男子倒在地上,男子修着整齐的小胡子,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瑞士宾格手表。发现尸体发出尖叫的是男子的情妇,那位穿着粉色丝绸礼服的年轻女子。女子的尖叫声引来了侍者和邮轮酒店高管以及其他房间的客人。地上的男子一脸安详又满足的表情,不过已经死去,死亡原因是他脖子上的领带导致的窒息。小情妇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我只是上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高管问:“女士,当时还有谁在这房间里呢?“
小情妇摇了摇头,“没别人了。“
高管对身边的侍者悄声说:“将这位女士带到船长室去,安抚好所有的客人,这件事保持低调,尽量少让船上的其他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侍者点了点头将小情妇带了出去。
高管又对其他客人说:“请大家保持安静,我们会尽快找到凶手,为了确保安全,请大家各自回房间,尽量少出门。我们工作人员也会挨门挨户进行身份核对,请大家配合!“说着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死亡的这个中年男子是个日本籍人士,名叫三井佐夫,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老板,四十二岁。三井佐夫名下有十三家公司,其中八家公司还是龙头公司,可谓身份显赫,身价数十亿。不过三井佐夫事业虽然成功,却对婚姻并不满意,因此在外面保养了一个年轻美貌的情妇。情妇是英国籍日裔,芳名山下久美里,二十二岁,原先在英国当演员,不算太有名气,认识三井佐夫后,两人很快厮混得热烈,久美里也不再当演员了,一心一意当个富翁的情人。
三井佐夫离奇死亡,这对于维多利亚号来讲非常不利。眼下只有尽快找到凶手才能对死者以及社会舆论有个交代。
正当邮轮管理层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条艾伯特伯爵的好友私家侦探杰里?陈也在船上的消息顿时令他们愁云即散,于是开始广播找人。
白士杰没有想到一时的谎言竟然会惹来麻烦,他压根无心当这个私家侦探,他只是想把沈燕西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安全身退。
白士杰和少年又潜回363号房间,把被子严严实实得裹在沈燕西身上,然后二人一个扛头一个扛脚将尸体藏匿在了床底。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少年忽然关切地问。
“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怎么动摇了?想通了?“
少年嫣然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干着急也没用,不如喝杯酒,舒缓一下经络。“说着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准备开酒瓶,可捣鼓了半天竟然不知道红酒怎么打开。白士杰见状从酒柜的抽屉里拿来开瓶器,示意给少年,“不要告诉我,你连红酒怎么打开都不知道。“白士杰边看着少年边将开瓶器插进红酒的木塞里面,转了转,木塞一松动“啵“一声便开了。少年尴尬地看着白士杰。白士杰倒了满满两杯红酒,自己拿了一杯,少年也拿了一杯,正欲碰杯之际,少年一个踉跄将红酒泼到了白士杰的西装上,“你怎么搞的,这套西转很贵的,伦敦一家老店里定做的,排队都要等上一年!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白士杰是个非常注重仪表的人,见西装弄脏了,不由得来了脾气。少年一边道歉,一边假装帮忙擦酒渍,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表从白士杰的内置口袋掏了出来,还未等白士杰反应过来拔腿就跑。白士杰知道中计也顾不得西装如何,抬腿追了出去。此时两名侍者刚巧路过,少年灵机一动,指着白士杰对侍者喊:“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杰里?陈先生!“侍者闻讯,恭恭敬敬地上前一人一条胳膊夹住,“陈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少年看着一脸懵圈的白士杰,咧嘴一笑,谁知刚没跑几步,就被白士杰喊住:“沈燕西,沈大少爷,你这么急急忙忙要去哪儿呀?“
白士杰此举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床底下的沈燕西还没来得及向别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便已一命呜呼了。白士杰急中生智地将少年唤做“沈燕西“,来了一招先斩后奏,使少年万万不曾想到。少年辩解道,“我不是沈燕西,这位先生认错人了!“白士杰哪里肯放过,“沈大少爷,你该不会为了这一点赌资不认账吧!“说着甩开两名侍者的手,径自来到少年跟前,悄悄地说:“我口袋里有一把枪,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给嘣了!然后整艘船上的人都会知道你能起死回生,到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注意你,指不定还有什么科学家把你抓去做实验,你想清楚了。“少年怒目圆睁地看着白士杰,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卑鄙!“
“陈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侍者们问。
白士杰一回头,笑嘻嘻地对侍者说:“这位沈先生跟我是朋友,我们是一起的,所以,我想他可以跟我一起走一趟。“说完,也不等侍者回答,一把搂过少年的肩膀,假装两人很熟悉,边走边瞎聊。
船长是为上了五十岁的英国籍海军退役军人,发型、着装一丝不苟,两条维多利亚时代特有的浓密腮鬓显示着他为人严谨、孤傲的一面。他的面部肌肉和皮肤耷拉着,一副不怒自威不易近人的表情。船长一言不发,用他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审视着两位亚洲面孔的客人:高一点的那位穿着一身英伦传统西装;矮一点的那位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背带裤。他的目光停留在矮一点的那位客人身上,似乎不太相信这样随意的打扮竟然是为身份不简单的中国富商的儿子。
他示意他们坐下,在确认两人都会讲英语之后,便简单陈述了案情,然后又叫人把三井佐夫的情妇山下久美里带来。久美里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如何跟三井佐夫回的房间,又如何去的洗手间,在洗手间做了什么,出来后又看到情夫死亡的事说了一遍。白士杰觉得这回真的被自己无意间逼上了梁山,想退也没得退出,只能硬着头皮混充是个侦探,将这出戏唱完。他象征性地问了久美里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呀,房门是开着还是关着呀,在洗手间待了多久呀等等。久美里回答说并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进房之后房门一直是关着的,自己去洗手间大约待了十分钟左右。船长将两张案发现场拍下来的照片给白士杰看,只见照片上三井佐夫死得一点都不痛苦,甚至表情很享受。白士杰立马想到了沈燕西的死,似乎跟三井佐夫的死亡状态雷同,难道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个不见其人,只知其名的郁金香?白士杰又问久美里,三井佐夫是否在这艘船上还有其他女人,这一问使得久美里情绪激动起来,“请你不要胡乱猜测,佐夫只爱我一个人,他甚至为了我打算跟他的妻子离婚。““或许他隐瞒着你一些事情呢?比如他偷偷跟其他女人偷情。“白士杰不知趣地继续发问,久美里“啪“一耳光抽在了白士杰的脸上,一旁的少年差点笑出声来。白士杰捂着腮帮子,不解地看着久美里,“你干嘛打我?我只是做一些正常的推理。“久美里怒气冲冲地来到船长办公桌前,双手捶在桌子上,吼道:“我要给英国政府打电话,给各大报纸打电话,投诉你们办事不力,请了一个三流侦探来蒙混过关。“久美里这一吼,使得船长原本就拉长的脸更加长了。
正当船长办公室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船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打捞上来一具尸体!
甲板上一具女性尸体湿漉漉地躺着,将尸体捞上来的几个船员说,这具尸体是在离船一海里左右的海面上发现的,当时船上的探照灯看到有一个白点漂浮在海上,以为是什么动物的尸体,或者是鲸类的活动,怕洋流影响,对螺旋桨存在隐患,就下去几个人去看究竟,结果救生筏一靠近白点,发现居然是一具人类的尸体!
白士杰蹲下身,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这是一具老年女性尸体,身穿裘皮大衣,脸上还涂了浓重的脂粉,只不过已经被海水冲洗得东一块紫西一块青了。尽管老女人的脸被化妆品的残渣染化得严重,但是还是能从她的五官表情判断出她死前并不痛苦,甚至很快乐。
老女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名叫艾德文娜?威尔金森,六十一岁,是一名时尚设计师,也是一名蕾丝,两个月前女伴刚刚过世,怀着沉痛的心情,艾德文娜决定去印度完成她和爱人生前的旅行约定。不过还没到印度,她们的约定就已经无法实现了。
白士杰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郁金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连杀四人(如果算上死而复生的少年),而且四人四个不同的地点,就算她嗜血如命,杀人的动机呢?被杀死的四个人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白士杰把少年拽到一边小声问:“你认识他们几个人吗?“
少年摇了摇头。
白士杰继续小声地说:“我怀疑这个老女人就是先前跳下去的那个人。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从听到跳海的声音到发现尸体的大约时间,风向、船的速度、以及洋流,刚好吻合。“
“我听到声响的时候你已经在那里了,你有看到凶手吗?“
白士杰摇了摇头,继而又问少年:“你仔细想一下,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杀你,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少年努力回忆被杀的经过,“我当时有点累,就扶着墙喘气,然后363号房的房门就开了,出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看到我好像很吃惊,然后就给了我一枪!“少年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的位置。
“她为什么吃惊?“
“为什么……“少年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那一枪打得很准,如果是普通人恐怕真的死了。难道是杀人灭口——是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了那个沈燕西,那个已经被她杀死的沈燕西!“
“你伤口疼吗?是很享受还是很痛苦?“白士杰又问道。
“我给你一枪你试试看是疼还是痒!“少年白了白士杰一眼。
“那就对了,“白士杰摸了摸下巴,“如果是连环杀人案,凶手必定会保持死者死亡时的共性,因为他们往往心理变态,并有强迫症。现在是,被杀的四个人里面,为什么唯独你的感受跟他们不一样,这就犯规了——有两种解释,第一种你是个意外,第二种,这四起谋杀案,有一部分只是巧合而已。“
白士杰转身对船长说:“我想去看看301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