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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匿名油画

301房间的陈设与其他贵宾区房间没什么两样,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沙发,一个酒柜,一个卫生间。白士杰查看了一下房间,便问高管,“三井佐夫是倒在哪个位置?“高管用手比划了大致的方位,三井佐夫是头朝房门,脚朝窗户而倒的。这一信息让白士杰排除了第三人入室杀人的可能性,因为死者死前是背对着房门,面朝窗户,根本没机会开门。白士杰又仔细查看了门窗,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和线索。

白士杰在房间里思索徘徊,一抬头忽然看到了墙上一幅画,这幅画很应景,画着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波赛冬拿着三叉戟站在岩石上,岩石下面是海水,几个美人鱼露出头和双手在海面上,仿佛在祈求波赛冬的原谅。这幅油画没这么见过,白士杰凑近画作细看,只见油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艾克洛厄斯的孩子。

艾克洛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河神,他的孩子叫塞壬,塞壬是人首鱼身的怪物,经常游荡在礁石和孤岛之间来蛊惑人心,又被称为海妖。塞壬用自己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航船触礁沉没。

白士杰摸了摸油画,瞥见“艾克洛厄斯的孩子“这几个字底下有个英文字母“P“,于是问高管:“这幅画的作者是谁?“高管表示并不清楚,自从他任职开始这画就存在了。

“每一间房间应该都有装饰画吧。“白士杰说着,便去了305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墙上也有一副油画,画得是一个水手被人鱼救起。白士杰踮起脚查看了画框的角落,同样这幅画上除了画名之外也有个“P“字。

“看来人们只倾注于在船上寻欢作乐和应酬,压根没有注意墙上的油画。这个P什么意思,是作者?“

东方渐渐露白,折腾了一宿没睡的白士杰把自己锁在305房间里。前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意识到他安稳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白士杰交叉着脚西装笔挺地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白天的海浪声比夜晚更加的清晰,因为喧闹的夜生活已经收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宁静的早晨。白士杰跟那些折腾的贵族们一样,渐渐进入了梦乡。

“嗖——嗖——“几只箭穿林破雾射了过来,躲在草丛里的衣衫灰土的男子吓得连滚带爬夺路而逃。身后的穿着盔甲的追兵穷追不舍,带头将领对手下喊道:“陛下有旨,淮南王同党者,格杀勿论!“

逃命的男子顾不得山道险阻荆棘布径,一路跌撞摸爬,却不想一脚踩空,失去重心,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正叹命将休矣,“咕咚“一声随着一堆树枝枯叶掉进了一个洞里!男子摔得头晕脑胀,抬头一看,这洞约摸三丈多高,四壁光秃,心想这等光景就只能等死了。于是又朝四周看了看,只见这洞底下竟然还有一个洞,便想赌一把,拖着扭伤的腿一瘸一拐地爬进了进去,这洞起初只够一人匍匐前进,十几二十步之后竟然开朗起来,再往前行便是一个未央宫大殿般大小的洞府。男子暗忖,这境地大概是古时候屯兵的秘密基地吧。

洞府正中有一天柱,为万千年石英生成,根生于地底,擎天立地。男子顺着石阶盘旋而下,走了一个时辰方到底下。再抬头看时,已看不清方才的洞在哪里了。男子绕柱而走,只见这天柱背面有一白玉石墩,石墩上长着一个晶洞,那晶洞由内而外散发着幽蓝的光。男子好奇,便将手伸了进去,竟从里面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晶石来。那晶石离了晶洞,光芒四射,照得整个山洞如同一个河汉璀璨的宇宙,极为壮丽!男子正欲感叹,忽觉地动山摇,脚底下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来不及逃跑便掉了下去……

白士杰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前胸,摸到了怀表,舒了口气。他掏出怀表一看,已是正午十二点了,白士杰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迅速地去洗手间漱了口,洗了脸,梳了头发,还不忘拿出口气清新剂往嘴巴里喷了一下,一切妥当之后,便准备出门,谁知刚一打开门就被坐在门口的打盹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少年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白士杰,疲惫地站了起来。

“不要告诉我,你昨晚就坐在我房门前睡的!“白士杰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

“那有什么?“少年连连打着哈欠。

白士杰环顾左右见没人,便抓着少年的胳膊说:“你是怕我跑了呢,还是怎么着?拜托,你现在是沈燕西,沈家的少爷,在上海你能呼风唤雨!你房间在对门306!你有床不睡,睡走廊,你有病啊!“

少年揉了揉眼睛,一脸嫌弃地看着白士杰,“我有洁癖,我不高兴住那间被那个死人住过的房间!还有,这里是海上,不是上海!杰里——陈——先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演你的大侦探?“

“有洁癖你还睡走廊!“白士杰对着少年嘟囔。

二人用过餐之后又被请去船长那,当问及调查的进展时,白士杰似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翘起二郎腿,要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起来。船长等着白士杰开口,可是眼前这位大侦探喝完咖啡之后又看起了报纸,丝毫没有要谈案情的样子,倒像是来喝下午茶的。一同来的少年也不知道白士杰要干嘛,真怀疑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黔驴技穷了。

船长坐不住了,开口道:“陈先生,该谈谈你的调查了吧,有什么发现吗?“

白士杰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发现,等再死一个人再说吧。“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船长有点恼火了,“这艘船上的客人很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然而凶手的信息我们却一无所知!如果你再拖延时间敷衍了事的话,我会向伦敦当局报案,即便是伯爵先生估计也顶不了压力。“

白士杰合上报纸,煞有介事地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呢,现在才下午两点,离日落还有四个小时。“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白士杰在玩什么把戏。

“陈先生,请你认真严肃地对待!“船长愤怒地一拍桌子。

白士杰感觉如果再周旋下去,恐怕这位船长先生会怒不可遏地叫人把他丢下海了!于是将腿放下,如船长的要求,认真地看着他!

“船还没有靠岸,那么凶手必定还在船上,我需要一份畅通无阻地对任何乘客的搜查令,船长先生,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船长忍着怒火,给白士杰写了一张搜查令。白士杰微笑着接过搜查令,看了一下内容,便又微笑着将搜查令收好。

“好吧,船长先生,那在下就不客气地去执行你的命令了!“白士杰站起来一鞠躬,便拉着少年离开了办公室。

“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年小声地问。

“到处走走看看,随便逛逛啰。这么大的邮轮,说真的,我自上船以来还没好好逛过。“白士杰说着对少年挤了一下眼。

就这样,两人从这艘船的前头逛到了尾部,又从底层逛到了顶层,把个邮轮里里外外走马观花地瞧了个遍。眼看着这一下午就这样虚度掉了,然而白士杰根本就不在意,他看了看即将西沉的红日,对跟随的侍者说:“我找到凶手了,告诉你们船长去301,我在那儿等他。“侍者应声离去。

“什么,你找到凶手了?“少年不解地看着白士杰。

白士杰不想再打哑谜了,便对少年说:“你不觉得昨天有件事很奇怪吗?三井佐夫和艾德文娜?威尔金森的死,找不到凶手的任何影子——因为根本就没有凶手,这两人都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自杀?“

“两人临死的状态都很欣然,这是问题的所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去死?“白士杰说着暧昧地看着少年,看得少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拳头又跃跃欲试。白士杰一把按住少年的手,“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305……“话未说完,少年便狠狠地瞪着白士杰,“你再提305的事,信不信我分分钟要了你的命!“白士杰呷了呷嘴,“你脾气能不能收一些?动不动就打人,你要真能要了我的命,现在也不会在我手上了!“

日落时分,船长等人如约来到了301,白士杰和少年早已在了。只见白士杰请船长和久美里坐下,并开了一瓶红酒,分倒给众人。船长等人对白士杰的行为又开始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士杰喝了一口红酒,看着升起的月亮,讲了一个故事:

某一年,大英帝国准备拓展海外殖民地,便派遣大量的军队远渡重洋,分散于各大洲进行殖民活动。其中有一队舰队是驶往非洲的埃及,这只舰队在地中海区域遭遇到了强大的暴风雨,很快舰队迷失了方向,部分船只被迫改变航向驶入马耳他岛上的梅利哈湾。是继续前进还是暂作停留,年轻的副使与舰队的少将发生了分歧,最终整个舰队分成了两支,由副使带领的那支继续前进。不过运气并不好,老天并不会因为人的英勇而网开一面,和颜对待。当副使的船队离开马耳他岛不久便被凶猛的海浪吞没在了汪洋之中。舰队还未到埃及,便已损失过半。不过副使命大,抱着一块甲板漂浮在海面上,非但没有死,还被救了。当他醒来时,已经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救他命的是一个当地的少年,少年每天会从对岸的小岛游过来给他带来吃的,他万分感激这个少年,并允诺如果有朝一日被搭救回去,一定会报恩于少年。副使就这样捡来半条命等待着少将他们的救援,而少年也日复一日地送食物给他吃。终于有一天,一只英国的商船发现了这个无人岛,并解救了困在岛上的副使。商船载着副使回到了英国,人们很好奇副使是怎么活下来的,然而副使始终没有提起这个就他命的少年。时间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其实副使并没有忘记那个少年,而是把他们的故事用油画画了下来。后来的故事,副使退役之后在一家轮船公司工作,凭着才能节节高升,最终成了一艘豪华邮轮的船长。

白士杰讲完,目光冰冷地看着船长先生,又念出了一个名字来“彼得?史密斯“。

“我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我还以为你追查到了真凶,看来你纯粹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船长冷淡地将高脚杯放在桌上。

白士杰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搜查令,将其展开,“如果船长先生的记忆没有出现错误的话,应该记得今天下午刚写了这份搜查令。“

“那又怎样,有什么问题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张纸上的笔迹跟挂在每个房间里的油画上的文字笔记相当吻合。落款上的'彼得?史密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字母'P'就是'彼得'拼写的首个字母!我们的船长先生业余还是个画家!“

众人都看向船长,有人还特地去看挂在墙上的油画,“真的有个'P'啊!“

白士杰接着说:“船长先生真是煞费苦心呀,将画打乱了顺序,分别挂在了各个房间的墙上,就算客人们住进房间都不会轻易发现每个房间隐藏的秘密。我之所以向您要了这份搜查令,除了核对笔迹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有权力对每个房间进行搜查,以便证实我的猜想。“

“可是,这跟找出真凶有什么关系吗?“久美里急切地问。

白士杰微笑着的脸阴沉了下来,“说到这里,我想船长先生应该已经猜到谁是凶手了。“

众人惊讶万分,彼得船长咽了咽口水,抓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是凶手我怎么知道!“说着将酒一口喝下,然后又去倒酒,却发现红酒瓶已经空了。

“你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救过你,而你却对你们之间的承诺做出了背叛。艾克洛厄斯的孩子——塞壬!“白士杰对着船长吼道。

久美里与众人听闻,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塞壬只是个民间传说,探长先生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将一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指认为是凶手!“

“等一下,“少年还是不解,他并不是觉得凶手的荒诞身份,因为他自己与白士杰的存在对于正常的凡人来讲就是个怪胎,他不解的是另一个原因,“希腊神话中的塞壬是个有着美女面孔却长着鱼尾巴的生物,而你所讲的这个故事中,那个救过船长的人是个少年,这是怎么回事?“

“塞壬并不是一条美人鱼,“白士杰的目光落在了那幅油画上,“看呢,多聪明的构思!海面上的塞壬只露出了一个头和双手,有谁能知道海面下隐藏了什么呢?

正当众人为白士杰的话感到诧异时,月亮已经升到了高空,从海上隐隐约约飘来了一阵阵歌声。白士杰一把抓起船长的领子,低吼道:“你自己做的决定选择的路,结果却害死了别人,那妖怪知道你在这里,它是来找你的!三井佐夫和艾德文娜?威尔金森是听了这歌声受到了迷惑才自杀的!“

歌声越来越近,众人开始有点神智不清了,白士杰大吼一声:“赶紧堵住耳朵!“于是大家纷纷找东西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为什么,昨晚在三井佐夫被杀在同一个房间,久美里却没事,按理说她也应该听到了歌声。“少年问道。

“那得问我们的久美里小姐你在干什么了?“白士杰看着久美里。

久美里开始紧张,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在想,在想如果佐夫跟他妻子离婚后,我就会跟他结婚,然后就可以拥有更多的钱……“

“很好!“白士杰一拍大腿,“首先我得为三井先生默哀,他的小情人并不是像他那样深爱着对方,其次……哦,对了,对了,对了!我要说什么!“白士杰已经几近疯狂,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那富婆跳海的时候,你也不曾听到歌声是不是?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你当时在想别的事情,对不对?“

少年记起当时在甲板上的情景,自己在正为拿不到怀表而懊恼生气,压根就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你的意思是,除了塞住耳朵之外,分散注意力也是一种避免被催眠的办法?“

白士杰一听兴奋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就是这个意思!“

“船长先生!328号房间的伊莎贝尔小姐出事了!“一个侍者慌慌张张跑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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