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炀“嗯”了一声就扭头写字去了,哪里会管姬英武心情有什么波澜。
一翻开书,好在第一页就是今日教导内容,姬炀也注意到这页上的字和自己所写比较像,可也有些差别,再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差别都要大得多,这才确定所学是第一页的东西。
再拿书本与自己所写一比对,感觉差别好大,看看别人写的似乎都有差别,只是都比自己写的更像书本上的字,姬炀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原来写字就是要和书上写的一样。
再看自己原来所写,太过不像,便将那页纸一扔,在第二页上重新开始。
第一页上一共六行,每行六字,也就是六六三十六字,姬炀也不管先生让写什么字、写多少,只管一个个地写,一行行地写。姬炀性子暴躁,所以写字纵横捭阖,只见刚直不见柔曲,总是觉得不够劲,可也明白不能将那纸张划烂,所以写的时候不免拘束,写多了就烦躁起来,开始时还力求尽可能地像,到后面就不管那么多了。
三十六字写了刚一半,第一张纸就满了,索性再换一张,终于两张纸写全了三十六字。只是他纸上的字间距不一,大小也不等,行列参差,甚至还有字压字、字叠字的情况,更别提绝大部分的字都认不得书本上的亲戚,歪歪扭扭,犹如涂鸦。
姬炀写完,心情很愉悦,长这么大第一次写这么多字,忍不住双手捧将起来看;初看字挺多,感觉很好,再看却又觉得挺乱的,甚至乱七八糟,不禁皱眉,而身后又不时传来费力都忍不住的偷笑声,换做他人,肯定就要恼羞成怒了,只是姬炀没有留意他人感觉的习惯,绝大部分时候只沉浸在自己的喜乐之中,无视他人的指点和情绪。
看了一会,姬炀突然紧皱眉头,心想:这些字该念作什么?我今天虽然写了这么多字,可回去教婉儿时总得给她说每个字念什么才对,这一下生出愁来;回想起先生开始领读念书,才意识到原来那厮是在教大家认识这些字怎么念,可惜刚才没想到这一层。
其实这学堂授业有个规矩,新人来时都要从第一页开始讲,但以后就还按原进程走,所以姬炀能在书上找到所学地方,若是以后,恐怕他连地方都找不到。还有个规矩:新人的课本是从授业先生那里领的;只可惜姬炀一进来就惹到了先生,而且管事还打断了先生发泄怒气,所以这书本就被先生暗暗扣下了。不过周围空位置上有好些本被丢下的书本,姬炀并不会缺,何况他需要的时候总会随手把别人的拿来用。
姬炀一犯愁,便起身抓住一个离得近的少年,指着‘人’字冷冷问道:“这个字怎么念?”
那少年坐的是最前的第一排,发现姬炀时已经被抓住了,想跑都来不及。被姬炀一抓一问,顿时吓得两股战战,直欲瘫倒,心里面只想着姬炀会不会再变成妖魔鬼怪,将自己给弄得灰飞烟灭了,完全没注意到姬炀向他问话。
姬炀不奈,再喝问一遍,见那人还是失了魂一般,随手把他丢开,那人当时就瘫软倒在桌凳下。姬炀又想去拿别人,可身边的人全跑光了,便转身往后走,准备再拿个人问。
这时却听到有说道:“人,那个字念人。”
姬炀一看却是现在离自己最近的姬英武了,只是还有四五个位置远。“后面那个字?”
“之”姬英武这次回答的从容多了,不待姬炀再问,便朗声背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一口气背了过百字。
姬炀听他背得熟练,可自己却连第四个字念什么都没记住,不禁打断道:“快了,这个字呢?”姬炀指着第四个字——性问道。
姬英武背书的时候挺坦然,可被姬炀一打断,才发现姬炀已经站在自己桌边,虎目看着自己灼灼生辉,立时便两腿一软,‘咚’的一声跌坐凳上,一时忘了姬炀发问。
姬炀见他突然桌下,有些莫名其妙,便指着性字再问一遍。
姬英武经此一顿,才缓过神来:“性,念性。”见姬炀又指后文,继续答道:“本、本”、“善、善”;这时候姬英武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这姬炀是个白丁,一字不识!
其实说姬炀是个白丁倒也对,一字不识那还真有些过,起码姬炀认识这几个字:‘一、二、三,姬、炀、阳,日”,其中一、二、三、日是以前家里请的先生的功劳,当然有这些字简单的缘由,而日字却是姬炀老盯着太阳看,自己问出来的;姬、阳、炀三字却是姬守业的家训,说什么:什么字都可以不认识,但起码要会写自己的名字,狠心教导之下,这三个较为繁复的字姬炀倒是学会了。
“人之初,性本?”姬炀指着字念道,只是善字又卡壳了,前五个倒是勉强记住了,只有这笔划最多的字,也是最重要,最被他人对他期许的这个善字没记住。
“善,善良的善。”姬英武再念一遍。
“善,哦,善。人之初,性本...?”姬炀自己刚跟着姬英武念过两遍的,再立刻读,依旧忘了。
这让远处观望的少年们包括姬英武自己都很吃惊——原来这小子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
连站在窗外偷偷观察的管事和授业先生都直摇头:“真是与善无缘啊!”
原来那先生让众人写字后,自己就出了学堂,听那管事解释,这才慢慢消下火气;原本写这些字用不了太久,就连姬炀这个白丁都画完了三十六字,其他人也早已完成,按理先生早该回来了,只是那先生心中还有些气,再隔窗看到姬炀依旧嚣张跋扈,不免又怒,本想进去呵斥他一顿,可又想到盛玉的事,不免叹愤,便只在窗外与管事一同观察,就是不进屋。
姬英武又念几遍,姬炀才跟着学会;之后姬英武又将其他三十字逐字念给姬炀,三十字教的时间可不短,大半个时辰总该有,就连姬炀也不站在桌旁,而是直接挨着姬英武坐下。
待到三十六字教完,姬炀看着认识了满满一页字,很是高兴,甚至还拍了拍姬英武的脊背,“啪啪”作响,这也不知是在表达感激还是在打人。听得众少年一阵发麻,倒是姬英武体会到了姬炀意思,心中大乐。
姬炀看了几看,然后决定再重读一遍:“人之初,性本?。性相近,?相远。?不?,性...。之,......”竟然读成了这样,善字还是不会念,而到了第二句,习字不会,第三局就几乎没几个会的字了,再后面姬炀更是读不下去,不禁挠了挠头,双目环瞪,似乎要发怒的样子,可很快就放下书本,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愣着。
窗外站的腿麻的先生这时又是一叹:“到底与善无缘啊!”
看姬炀发愣,身旁的姬英武突然念道:“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姬炀这才跟着默念:“善,善。”并且拿纸币在纸上写了起来。
姬英武见姬炀写字,一看之下,“噗嗤”半声,赶忙捂住嘴;再看姬炀毫无感觉,只再埋头重复写善字。姬英武看姬炀连写六遍,虽然都是歪歪扭扭,但终究是有些善字的轮廓了;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想要与姬炀说拿文字书写的规则时,房门开启间授业先生走了进来。
“乱七八糟的。“牢骚一句,然后说道:“你们写得怎么样了?写完的话,就把自己写的交上来,交一个走一个,没写完的,直到写完才能去吃饭!”
三十六字,大半个上午,莫说写一遍,就是三五遍也早写完了。少年们纷纷拿着自己书写的准备交上去,只是姬炀这时候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赶忙停下脚步;却只见姬炀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自己原先所写,就向着先生走去。
那先生一看姬炀的涂鸦,脸上顿时一黑,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只一把接住,狠狠地放在讲桌上。
姬炀一交字,就大步走出学堂。
这时候众少年才纷纷上前交字,正交间,却见姬炀又从门外走了进来,少年们也不顾交字了,都忙不迭地往一旁闪开;却只见姬炀走到自己位置上,将文房四宝和书一并拿起,刚转身要走,又转回身,将临近的一套文房四宝和书也拿了起来,这才拿着两套文具离开了学堂。
学堂内:“先生,他拿走我的书具。”“先生,我的也...”
学堂外的墙角阴暗处,管事轻轻低语:“似乎有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