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管事说你今天就要到学堂上课了,他会在学堂外等候,届时给你文房四宝。”婉儿边说边收拾姬炀吃完的早餐。
姬炀不好文,只哼了一声。
“所有子弟都去的,读书识字、舞文弄墨也是很有趣的事呀,其他人都去,公子何必不去呢?”婉儿笑着柔声说。
姬炀看着婉儿巧笑嫣然,却没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
“婉儿也识不得多少字,公子可学了教我,好么?”
姬炀点点头,其实没在意她说了些什么。
婉儿帮姬炀整理了下衣冠,柔声笑道:“公子在我眼里是个少年男子汉,即便是学堂,而不在战场,公子也该是首屈一指的,不是吗?”
姬炀眼神一亮,眉角一扬,一脸想当然的傲气。
婉儿拍拍手,抖擞了下衣袖,轻轻一笑道:“好了,那咱们一起去学堂吧?”
姬炀昂首挺胸地迈步出门,也不管识不识得学堂路径。
婉儿轻轻跟上,嘴角一如她的名字——莞尔。
“公子,这边走就到了。”婉儿小碎步紧跟着姬炀,一直只在姬炀身后,从不走前一步,却始终给姬炀指引着道路。
姬炀其实已经听到拐角处传来的读书声——关关雉鸠,在河之洲......他迈步拐入学堂小院。
管事和两个园丁在房外站着,见姬炀进来,管事微笑着说道:“身子好的挺快嘛。姬炀,这是你的文房四宝,进去听先生怎么说吧。”
“公子记得放学教婉儿识字哦。”婉儿轻柔的声音传来。
姬炀没有回头地点点头,接过园丁手中文房四宝,迈步就进了学堂。
学堂内少年正在朗读,见一人虎步入内,气势惊人,定睛一看,竟是姬炀,都不禁身子往后一靠,倒吸一口凉气。
姬炀也不理会众少年的惊骇,只迈步而入,看三排中间有个空位,便走了过去。
众少年目光一直跟随着他,惊骇疑惧如见妖魔鬼怪。
三排空位离过道间隔着两人,那二人见姬炀走来,挨过道的少年“啊!”的一声,起身就往后跑,另一个靠里的也是一声惊叫,吓得钻入原来空着的书桌之下。
姬炀见位置一下就空了出来,也懒得往里走,屁股一落,就坐入靠过道那桌,手臂一挥,将逃走那人的文房四宝推到里面空桌上,将自己的笔墨照别人样子一放,也不理会他人,就向先生看去。
那先生一身骨瘦,本在给少年们领读,不想被姬炀不打招呼地闯入,惊得所有人都停下读书;先生见他入门无礼,抢座蛮横,入座又目露凶光地盯着自己,着实可恼。那先生将书卷往桌子上一摔,啪地一声,喝道:“这是哪个少年,学堂中如此无礼,教养何在?!”
姬炀对这些呼喝不感兴趣,尤其不爱搭理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也不回答先生喝问,只扬眉注视着那先生。
先生见姬炀竟而恬不知耻,毫不理会自己的喝问,看着自己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指着姬炀喝道:“你,就是你,这个刚进来的少年,知道礼仪道德吗?!”那先生这下就不再含蓄,直接点名呵斥。
姬炀微一仰头,似乎充耳不闻,依旧不搭理他的喝问,只是看着那先生。
先生这下更怒,跨步走下讲台,就要走向姬炀时,房门又打开了。
管事探进头来:“先生只管讲课授业就好,这孩子顽劣,需要长期多多教化,事后自有我们多加功课,先生现在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瘦竹竿似的先生怒气难抑,喝道:“如此无礼,这怎么行!”
“这孩子叫姬炀,”管家悠悠地说,“先生还是听我的好。”
听了管家这句,那先生才制住怒气,哼了一声,又走回讲台,喝道:“都给我坐好,咱们接着往下读。人之初,性本善......”
姬炀也不张嘴读书,只看着先生摇头晃脑,浑不在意自己附近两三排座位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那先生领读了三遍,让学生们自己读,几遍之后,又让学生取文房四宝开始书写。
姬炀只记得今天是来认字的,念诗读书什么的就没理会;这会开始写字了,他觉得就是识字认字时候了。
眼耳鼻喉舌,对于一般人都是哪样弱,别样就多多少少会强点。姬炀不爱说话,又常常无视别人的言语,所以弄得眼睛要比别人敏锐些。也不知道文房四宝怎么用,不过看别人怎么用,他便有样学样,拿出砚台,随便磨了墨,取笔一蘸,往桌子上一铺纸张,便要下笔去写,可临动笔时,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稍稍站起来看看出周围,都在一撇一捺、一点一横写着,还是有样学样,画了一通;只是周围人坐的远,再加上角度的问题,他看不大清楚,所以手下人字就成了涂鸦,很简单的一撇一捺人字,由于握笔太用力,手势又不对,将那毛笔当成了小棍子用,撇几乎画成了横,捺几乎是个竖,而且捺还出了头,弄成个交叉。
‘人’字写完,又去看别人的‘之’字:点横撇横,姬炀脑子里就这么想的,只是点横撇横这三个说法他知道的不全,以往几年在家里的时候,也曾学过笔划,现在还记得毛笔往下一按就叫做点,直着平平地拉一下就叫做横,撇和竖动作倒还记得,就是这动作的名号记不清了,其他的笔划,比如捺、弯勾啊,根本连动作都记不得。
起笔一点,用力太大,几乎将纸张捣烂;横画得倒是挺直,似乎比较喜欢这个笔划,姬炀的眼神在这一横上还多逗留了一眼;撇这次画的不那么像横了,只是还是角度太小;最后一笔捺,姬炀只认为那是横,所以最后一下又画的笔直;由于撇上下没与横连,弄得姬炀写得很像个中间歪扭,上面还有个点的‘三’字。
终于大功告成又写成一个字,姬炀心里感觉不错,又去瞧别人后面怎么写,只是距离较远,而那‘初’字笔划较多,看不大清楚,姬炀一急,站起来就往那近处少年身边走,想就近看清楚些。
那少年本就战战兢兢,字写得有些歪斜,连带着姬炀的更不像样;现在见姬炀突然起身向他走来,吓得噌的一下站起来,掉头就往后面跑。
姬炀站他桌边看清楚了,又回自己桌上开始写;写了三四笔,只觉得这字点也太多了,衣字旁,他都写了三个点,另外半面记不清了,又站了起来,去那少年桌上看。
往后逃的那少年,见姬炀只是在看他的字,姬炀坐回去后,他就想把自己的东西取走,可刚要摸到自己桌边,姬炀又来了,吓得他又跑后面去了。
姬炀这次把初字写完了,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他写的是初字;到第四个字的时候,姬炀索性拿起那少年的纸张回去抄,这时传来个声音:
“姬炀,有书本的,你可以看着书本写。”
姬炀听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身后一排对过道的一个少年。剑眉星目,模样儿挺俊,个子也高大,正拿着一本书,朝他晃了晃。姬炀只觉得这人眼熟,似乎哪里见过;听他意思,现在学的都在他书本上,再看自己拿的那少年纸张,只写了五个字,(实际上第五个个字才写一半,只是姬炀不识得);心想,不错啊,就要去躲那少年的书本,只是一抬步,眼睛无意间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有书本,再扭头一看,自己身边的空桌上,被自己吓跑的少年文房四宝还有书本都在那里放着;便点点头,拿了那空桌上的书本,坐回原位,刚坐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又朝那少年说道:“我记得你,姬英武?”
“正是我姬英武,你第一天来就打过的姬英武!”少年说话有着异样的激动。那少年正是姬英武,从姬炀一进入学堂,他便一直注意着,看到姬炀写字时怪模怪样的动作,几次三番后终于明白过来:姬炀不懂文,这才出言相助。
原来这姬英武天资上佳,系出名门,身材长相又是一流,而且还文武双修,在这一期过百少年中最是出类拔萃,只是当天本想给姬炀个下马威,结果却被姬炀一拳打得卧床三日,也算很惨;只是本该怒气满胸的他,见了姬炀后面的情况,恼怒便很快消散了。少年们天生好强,姬英武更是如此,见了姬炀和盛玉两番打斗,虽然姬炀都是重伤,但他也认识到自己完全不是姬炀的对手,甚至说在姬炀眼里不过蝼蚁一般。天生崇拜强者的少年们包括他,对姬炀那是又敬佩又害怕,全然没有记仇和寻仇报复的心理,反倒是期待着、又畏惧着姬炀会理会自己,少年们几乎都是这种矛盾心理,只是有强有弱,有时候反而能显出*****天资勇气来。而这姬英武就是第一个战胜自己畏惧心理的少年,第一个敢于和姬炀说话、理会姬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