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炀醒后的第二天,便见到了婉儿提起常常来给他检查、医治身体的姬欣堂,也见到了他悄悄放在枕头一侧的雪龙丹,到这时便确定了上一次雪龙丹的来源。
姬欣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仔细检查了姬炀的身体,还问了几个姬炀并不回答的简单问题,比如:这儿疼不疼,那儿酸不酸?书生模样的装扮给姬炀一种别样的感觉,这个颇有身份地位的庄主怎么做起了大夫的活?检查完之后,姬欣堂没有逗留,只随口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不要乱动的话,就快步离开了石室。整个过程就像医生的一次例行检查。
婉儿就站在一旁,柔柔顺顺,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连姬炀都觉得她都没有动过。在姬欣堂走了之后,婉儿走到床边,在床边小凳上悄然坐下:“庄主待你真好啊!我还从未见过庄主对谁这么好过,即便是庄主已经故去的儿子。”
姬炀当然不会对这些感动,事实上他只是看着婉儿柔顺妩媚的脸,还有如水双瞳。
婉儿心灵剔透,看出姬炀对刚才的话不感兴趣,便又说道:“公子还是多听听庄主的吩咐,起码对身体有好处。不过公子若是觉得躺在床上无趣,奴婢给您唱个小曲儿,解解闷如何?”
看姬炀眨了眨眼,婉儿显得更加高兴:“先说好,我平时只无人时自己哼了唱,也不晓得唱的有多差,若是唱得不好的话可别笑话我,要是难听,公子早些打断我就是了。”
姬炀竟然微微摇了摇头。
婉儿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那我开始唱了:
草芊芊,波漾漾,湖边草色连波涨。沿蓼岸,泊枫汀,天际玉轮初上。
扣舷歌,联极望,桨声伊轧知何向。黄鹄叫,白鸥眠,谁似侬家疏旷?
泛流萤,明又灭,夜凉水冷东湾阔。风浩浩,笛寥寥,万顷金波重叠。
杜若洲,香郁烈,一声宿雁霜时节。经霅水。过松江,尽属侬家日月。”
姬炀看着婉儿欢快的样子,听着她轻柔地哼唱着他听不懂的什么草、水、鸟、月,只感觉到一阵阵轻柔,一点点微笑,心头变得愈来愈轻松安宁,慢慢地就进入了梦乡。
梦乡中,他躺在一片天蓝地绿湖清的湖边草地上,天地无比畅和安宁,就那么躺着,让柔和的阳光洒遍身旁,快乐舒畅地看着那一轮悬空金阳,偶尔数数几朵白云......
姬炀服过这颗雪龙丹后,身体依旧出现激烈的反应,只是不再如前般难受,血气加速流淌,并不勇猛刺痛,反而快速中有着顺畅的感觉,似乎是在替他抚平伤痕,理顺经脉一样。
虽然这次伤势更狠,可在他苏醒六七日后就又再次双脚踏在地上。重新走路,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好。
姬守业处理完手头的事物,又对属下一阵吩咐,便下处去准备次日到雏龙园看望姬炀的礼物,想着给谁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完毕,只是姬炀的衣衫被褥、跌打药品、爱吃的点心甜糕是否拿齐了?拿够了?
正想间,有人报道:“老爷,有人求见,自称是雏龙园的庄主,正在门外候着。”
姬守业一听,姬欣堂今日亲自登门,便赶忙出去,开中门迎接。
“庄主,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吩咐一声就行。”姬守业从门内迎上去。
“守业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是给你个喜讯的。”姬欣堂笑着随姬守业步入大门。
“喜讯?何来之喜?”姬守业有些茫然。
“被重用啊,家主重用不是大喜么?”
“家主重用我?怎么回事?”姬守业更是迷糊。
“是这样的,前日家主差人找我回去议事,还指明要我带你一起回去。你知道家族的规矩,能参加议事的,可都是家族里有分量的人物哦。”姬欣堂还是一脸欢意。
“是真的吗?寻常议事不会让我一个小城管事参与的,若是真的,那真是喜讯了,也不知家主怎么看到驽钝的守业了?”姬守业也变得惊喜起来。
“当然是真的,这事我跟你开什么玩笑。看今天天色还不算晚,要不现在你就跟我出发,去定阳城吧?”
“真的是真的啊!那,现在就出发么?可是我还没准备呢,让我换套衣服,带些礼物回去?”姬守业稍稍有些喜乱。
“真是麻烦,叫你去议事,又不是叫你探亲。”
“我有七八年没回家了,难得能回去一次,总得带些东西,不能两手空空吧。”
姬欣堂看看天色:“你要是只换件衣服,那还能赶赶路,可要是置办返乡的东西,我看这天色恐怕是不行了,要不就大方些,今晚就住你家了,明早咱们再动身,如何?”
姬守业听他这么一说,更加高兴:“好啊,那就多谢庄主了,多谢了。”
“客气什么,叫人带我去客房,你就赶时间去置办吧,晚上得空记得找我来聊聊。”
“好的,一定,多谢!”
入夜,戌时中,姬守业敲开姬欣堂的客房,走了进去。一番寒暄之后,姬守业一脸谨慎地问道:“庄主可知家主为何要召我回去议事?所议何事呢?”
“这我也不清楚。其实就算家族有什么例事,一般也不会召我回去,都是定阳、真定的管事当家人过去,然后他们再通知咱们;要是家族有什么大事的话,他们还是会通知我的;至于其他的,通常不过是每年临近家族选拔少年开始修真练气,或者为镇龙殿选拔人才时,才会找我。”姬欣堂说到这里顿了顿,特意瞥了眼姬守业,“这次召你我同去,想来多半是和这事有关吧。”
“现在就商议选拔的事?怎么感觉比往常要早了一个多月呢?”姬守业在拓阳干了这么多年,也熟知惯例。
“是有些早,不过除了这事,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会召见咱们。你说呢?”
姬守业皱皱眉,思索了一会,沉吟道:“我也想不到有什么事,我本就只是个小城管事,地位又低,消息也不灵通,庄主想不到,我更想不到了。”
“反正别的想不到,咱们就当是这回事了。也就这事能说道说道,要是其他的事,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庄主说的极是。”
“其实我叫你来,就是想说说这事,你也知道修真修道,小孩们从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启蒙最好,再晚就失了先机、堕了天资;再早,虽然是抢占了先机,单纯修道能够走得更远,不过练气凝元吸收灵力入体,终究在锤炼身体的过程中会影响成长发育,以致于长大后不是生理畸形,就是心理畸形,终究影响道心,往往走火入魔,难以持久。扯得远了,只说你家姬炀,也有十一二岁了,年龄上正适合,你有这方面的意思没?”姬欣堂看着姬守业问道。
“其实我也早有意思,就是姬炀十岁时,我就向家族里申请入雏龙园,只是我人微言轻,多半由于什么其他原因给耽误了,所以他过了十一岁才进了庄主的园子;也就是因为晚了这一年,姬炀长了一岁,身体更健壮,愈发得骄狂,难以管教了。”
“哦,居然还有这个原因,真是让人遗憾啊!”
姬守业叹了口气:“其实今年他进的也晚,你们都开训后一个月了才被批准。不过更不幸的是,他刚进去又受了重伤,又损失一个月,唉!往常训练一期都是七八个月,有些迟钝些的要训两期,就得在园中待上超过一年半的时间,看姬炀的条件,应该一期就行了吧?只是他耽误了两个月,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呢?”
“姬炀的情况很特殊,其实照他的条件,有个十天八天的短训就够了,只是家族里面要求的文德方面,姬炀恐怕来得要慢,尤其孩子太骄纵,这点很难办。”姬欣堂微微摇头。
“这孩子沉默寡言,脾气倔强,个性十足,认定的绝不改变,这让我都很难沟通;往常的先生们都对姬炀的性子又怒又畏,终究没人教得了他,这也使我不敢私下教习他练气法门,担心他早早修道,以后性子更野,再难管束,恐怕走上歪道。”
“你说的正是这个情况,本届中虽有几个好苗子,可与姬炀相比,那都差的太远,所以我早早就向家主禀报过姬炀的情况,希望家主可以看重。可是现在又担心他倔强难训,终不能为家主和镇龙殿所喜,让我颇为头疼。”
姬守业听姬欣堂这么一说,立时惊道:“庄主向家主禀告过了?若然是那样,这次恐怕多半就是商议这事了。”姬守业对姬炀的能力很有信心。
“嗯,所以今晚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事,就姬炀的资质,直接送入镇龙殿修习功法都是正常的,不过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他的资质,而是他的品性。你知道家族和宗门都十分重视弟子品性的,四正名门,天下正道标炳,正道脊梁嘛。”
“原来是这样啊!庄主来之前我还打算着明早去山庄探望姬炀呢,现在只能作罢了。姬炀至今识字不多,还好勇斗狠,不论善恶,这要是早早被家主拉过去相见,恐怕多半不喜,最终反倒耽误了他的前程,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