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们的惶恐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军领着十几个身着道袍的人打马上前。
这是常山第一次见到村民以外的人,但他宁愿没有见过他们。那将军一身杀气,身边的那些人也个个长得十分离奇,有有面似枯骨的,也有胖得似球的,有像竹竿一样又瘦又高的,也有三尺侏儒模样的。
不远处,一面画着龙首蛇身怪物的军旗在猎猎作响。
村长上前拱手:“小的是本村村长,不知将军带人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什么话也没说,他身边那个饿死鬼模样的人伸出食指指向村长。他食指的一段指节突然离手冲出,带着一道黑光,一下子就将村长胸口洞穿。
“好贼子!”六叔一声暴喝,扑向饿死鬼。
饿死鬼的那段指节冲出村长的后背后,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又打进六叔的胸膛,六叔顿时倒地身亡。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常山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我要杀了你!”便向那将军扑去。
二伯一把将他拉住向后扔去,吼道:“有我们在,要死也是我们先死!”
所有的村民一点也没感觉到害怕,纷纷向这边拥来,似乎是想用生命保护常山。但他们的生命对于这群屠夫来说只是蝼蚁,举手抬足之间鲜血四溅。
常山在他们的中间,身上已经被他们的血染成了红色。眼见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去,他痛苦不堪,眼角都快要瞪裂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没人回答他,甚至连村民们也没回答他。
这本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却被鲜血染红了。
突然,一团黑云般的影子出现在场中,它倏息飘动,忽左忽右,根本无法确认那是人还是什么。
“我跟你们拼了!”常山捏紧拳头,要冲上去跟他们拼命,突然,后脖子一痛,跟着就人事不醒了。
迷迷糊糊间,常山突然感到很冷,睁眼一看,他正赤脚走在一条满是冰雪的道路上。走着走着,满地的白雪突然活了过来,变成粉红,最后,是血红。
红雪!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常家村里,遍地的尸体,村长、六叔、七姑、大壮、小丁……上百号人都倒在血泊中,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地,他无从下脚。苍茫天色下,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他哭了起来……
“啊!”他大叫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这是在哪?
房间里看起来像是卧室,有床有桌,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眼前又是这么陌生,连房子的摆设都与常家村村人家里的大为不同。他迷茫地坐起来,看到了桌前的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的身影。
她身穿素色衣裳,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消瘦,长发用一根银凤簪子束起,两个近乎玲珑剔透的耳朵近乎透明一般。她看着很年轻,但是常山却分明看到,她分明已有一绺白发了。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这张脸面凝鹅脂,眉如墨画,应是绝世般的美人,却因脸色过于苍白,显得十分冷艳。
常山一下子结巴了:“姐、姐姐,你是谁?”
“我不是你姐姐。”
“可是,六叔说过,以后我要是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叫姐姐保管没错,要是见到年轻大一些的,就要叫姑姑或姨了,难道、难道我要叫你姑姑?”
“随你吧。”女子像是一眼深潭一般,世间已找不到让她在意的事。
“姑姑,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常家村的人呢?”
“我将你抱回来的。至于他们,注定是死的,何必在意。”
常山虽说早就猜到了结局,但从她口中确认后,仍是无法承受巨大的悲痛,只觉得胸口一闷,连站立的力气也消失了,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突然,他想到这女子既然能从黑甲军中将自己救出来,那本事一定很厉害,他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姑姑,还请收我为徒,我要为常家村报仇!”
女子一抬手,常山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托力将自己托了起来。
女子定定地看着常山,露出迷茫的神情,半晌,她叹道:“真像,真像他,可是,你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呢?为什么……”
女子口中不停地念着“为什么”,神色已越来越癫狂了。
常山忽然感觉四周压力剧增,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后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是他?”女子深潭一般的眼眸突然浮现出碧绿的颜色,这让她的脸变得异样妖异。她的衣服无风自动,房间里乒乒乓乓响起来,所有能移动的物件都在动弹,又离地而起。
常山双腿悬空,被她身上散发的气息身不由己地逼在了墙上。他胸中的五脏六腑几乎被挤压得都要从口中喷溅而出。
“姑姑”他拼尽全力地叫了一声。
女子猛地被惊醒。瞬间,压力消失,他跌倒在地。
女子有些茫然,看到常山的模样,似乎想到什么,手指虚空点出。
常山只觉得一道暖流冲进自己的身体,在经脉里流窜。这股暖流霸道之极,沿路但有阻碍,尽数摧毁。只片刻间,刚才的不适已完全消失。那股暖流在经脉里走了个来回,将他受伤的经脉修复好后,又归于他的丹田中。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跟他算什么关系,但总应该是有关系的吧。”女子自言自语地说。
“他?他是谁?”常山好奇地问。
“一个令天下人都胆寒的盖世英雄!”女子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你本该是他的,可偏偏又不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常山见她眼中碧绿又现,惊得后退数步。
“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常山以为她又要发作时,她突然飞身而起。轰然一声,房顶被冲出一个大洞,她丝毫没有停留,像道黑雾般转瞬消失在天空中。
常山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情,但也能猜得出来,这女子有个了不起的朋友,她一直在等他,但他却一直没出现。可是,她为什么又一直在说自己为什么不是她朋友呢?难道她那朋友也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可十岁小孩又怎么可能是盖世大英雄呢?
他越想越不明白,觉得大人的事真复杂,特别是里面一旦有了女人,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就像二伯,二伯跟谁都聊得来,但跟他老婆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开吵。
想到村里人,他暗自叹了口气。不管那黑甲军是什么人,这个仇他永生也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