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周姝说的,冉冉这次回来以后,明显成熟起来。不再是头脑发热去做什么事情,即使所热爱的动漫设计。她去学习去准备,而不急于动手。对此她不无遗憾地说:“完了,这个世界要少一个艺术家了。”
我说:“不会,你不是正在准备学习,以图更好地完成这个事业吗?”
“所以我说要少一个艺术家了嘛。艺术家就是偏执地热情地不顾一切地不要准备地去做的人,而我,冷静地学习,思考分析。最多将来能成为一个动漫商人。”
“你这才是最厉害的,从艺术到呈现出来,是需要有伯乐的。你现在就是要充当那个伯乐,搭建一个舞台,以便让更多的艺术家的作品表现出来,小亲,你应该感自豪才对!”
“但人家明明想当千里马呀,我哪里是当伯乐的材料嘛?”
”哪你就是自认为是千里马咯?呃,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将来你也可以自己再做回千里马,不用等着被伯乐发现,你只要站上自己搭建的平台,就是一匹确认可以被完全释放的千里马呐。”
要论说服人的那一套,她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我还是不无忧伤地感怀她作为可能的艺术家的死去。呜呼哀哉!节哀顺便!说她可能成为艺术家,有点戏谑的意思,不过她也是我在商业社会中现到的最有艺术气息,比较脱俗出尘的人了。她的一些小气性并不是单纯的幼稚不成熟,她就是不在乎。我也就是喜欢她对一些世俗理想的不在乎。
但我们都在扼杀。我们希望她按常规路线成长,姗姐让她考什么注册会计师,我让她学什么MBA。
我很后悔建议她去学MBA,说到底我还是在以常规的成功模式为目标在思考问题。这是生生地要把她培养成另外一个金筱了。
世俗的成功定义刻画了太多无趣的模板。所以中国的天才越来越少,不是生而少,而是都被扼杀了。再说下去要抨击我们的教育制度了。但教育制度又并不独立于社会而存在。终于怪到社会头上来了,可以结束了。
她倒是在兴头上。特别在那样紧张的状态中,她居然考过了注册会计师的主要科目,只余下一科了。MBA的学习也让她自觉收获很大。成功的人们塑造出成功世界的假象迷惑了世人。
我越来越愤世嫉俗了,这不像是一个商人了。
我可能最近是被逼得有点疯狂了。在一个激烈的商业竞争环境下,优胜劣汰血洗疆场的事件天天在市场上发生。我们为了生存,长久的生存,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上应战的前线。引进的战略投资者既是来拯救我们的,也很有可能是来等着收尸的。
爸爸最近也在研究我们的发展规划,大方向上都不错,不这样肯定不行,可能很快就会面临危机;但如此这般,所谓超常规发展的压力是变形的魔鬼,高强度大强度的压力负荷,推着人前行的目标到底在哪儿?还有引入大资本的策略,对老一代企业家来说,他们是不能完全看懂和理解的。隐患大于利益,会不会是引狼入室?看着越来越忙的哥和我,他不无担忧。
这几年的市场本来就已经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传统产业的优势尽失,而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浸润,竞争对手也不局限在国内,跨国企业的来袭,国内生产力成本的上涨,对中小规模的民企来说如不在暴风雨来之前抓住时机做大做强,也就是被蚕食或被饿死的命运。
我的危机感非常重,与大资本的合作也是一搏。
看着爸爸取下老花眼镜,放下公司文件,在沙发上坐着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小宙啊,我知道你们现在面临的危机,也知道你们的大抱负,可是一定要把握底限啊。第一不要急于求成,要稳扎稳打;第二出招要慎重,不能盲目;第三,现在筱筱毕竟不再是自己人哪,还是要注意防范风险,而且就算是自己人,外面的对手也好,一时的伙伴也好,可也都不是吃素的,利益是此消彼长的,要注意防范风险。不过这个商业社会,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只有你们年青人玩哪。”
“爸,您放心,我和哥会谨慎的,公司我们会盯住的。”我看着他说。
“好,好!”爸爸点头。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听说你们SH公司有一个年青人好像满厉害的嘛,叫什么,郑什么?”
“郑之浩。”
“对,郑之浩,说各方面能力都不错,作风还很强悍?”我怎么听着爸的口气开始有点不对呢。
我斟酌着字眼说:“这个人,综合素质还可以,也很拼,抓国际市场得有这股能力和闯劲儿才行。”
“听说对公司销售总部和生产部门也提出了一些尖锐的意见?”他擦拭着眼镜,一边问我。
“我学得他说的有一些很有道理,我们的内部管理还是有一些值得改进和完善的地方。因为他有外资企业工作经历,所以也有一些呢,也不是那么符合我们的情况。我们会就事论事,不会全盘接受。”看来是有一些元老们到爸这儿反映了什么了。
爸爸说:“他不怕得罪人,肯提意见,说明责任心强,也敬业,我们是民企,不是国企,人家说的这些也是为股东负责。我不会听不进反面意见。但是你们在决策执行的时候一定要多方平衡,也不要伤害了老同志的热情。毕竟都是当年跟着我辛海明打江山的叔叔伯伯。”
“爸,您刚才也提到了股东利益,正是出于总体利益的考虑,我们才不得不有一些改革的举措。这些利益那些叔叔伯伯都是有份的,对不对?所以您放心,我们会循序渐进的,过程中也会注意反馈和做通思想工作的。”
“那就好。走,吃饭。”爸起身和我一起出了书房。
郑之浩正是因为看不惯国企业的复杂人事关系跳槽到外企的,所以他也习惯了凡事简单明瞭地处理,有意见也会直言不诲。这正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但是在辛氏,正确的意见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和推广,会让积极的高层认为我的掌控力有限,真正伤害积极性,而消极的高层反而有恃无恐。现在居然有人向太上皇告状?
我和哥哥商量着爸说的这件事。哥肯定地坚定站在我这一边的:“你尽管放手去做,老同志们我会关注,也会尽量做通工作。有一些事情也不能太畏手畏脚了。你不要顾虑那么多,爸爸这边我多跟他吹吹风,而且你要相信爸就是给你敲警钟而已,真有什么,我们辛家肯定一致对外,爸总会一起来做老人们的工作的。这个太上皇在他们心目中还是一样有威望的。好多事情我们搞不定的,爸可以呵。你只管在前方冲就是了。”
这几年下来,我倒经常心浮气躁的,哥却更加温和了。所以我们就像部队里的配合,我是指挥,哥是政委。
要做大,市场是龙头是发动机。国内市场是销售部余总多年深耕的阵地,他也是除了辛氏以外份额最大的原始股东,这几年的增长也是有目共睹的。出口在去年开始起步,今年增长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当然是郑之浩的贡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带回来的客户需求是代表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的需要,国外的订单量虽不算大,但我们可以根据这些订单要求直接量产,主动推到国内市场,引导、创造国内的需求。所以基于这些判断,我认为我们要在三至五年内达到旭康资本的增长要求是完全可行的。
所有的新单,我都会与郑之浩反复研究,对于创新要求高的订单,哥会直接参与。跟着郑之浩出国的行程多了起来。最近我准备和他一起去一一趟德国。汉堡一家企业接了一整条生产线建设的订单,但他们希望在亚洲找一家企业合作,可以有效地降低成本,另一方面因为终端需求就在亚洲,他们本身准备在亚洲建设装备或维护中心。我们除了产品出口而外,也希望把研发和生产直接推进到更前沿,直接与国际接轨。在这一点上,我和郑之浩可以说已经超越了雇佣关系,而成了志同道合的同盟、伙伴。
在工作中的付出越多,对冉冉的关注自然也少了一些。不过本身她也不是那种粘人的女孩子,而且现在她也找到生活的重心和目标。我们除了偶尔见面时一样热烈外,各自忙碌着。
这次去德国,可能要逗留一个月左右。除了考察这家企业而外,还会去其他一些对口的机械制造大公司参观考察,省上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帮助联系了奔驰公司,他们的一位副总栽会接待陪同我们。
事实证明,这是一次非常有价值的考察。对于我们厘清今后的发展思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家里却出事了。准确的说,是金筱和冉冉对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