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怔,寻思着也未听闻说锦绣庄的这位表小姐有婚嫁了的。赫伯庸身旁的陆耀天喝道:“你怎可在此胡乱言语。”
“你口中的夫人是怎的一回事。”赫伯庸直瞧着一语不发宁沅姗,却是在问顾七。
“此前,我尚有一问想要请陆总管作答。”顾七道。
“问吧。”回答的却是赫伯庸。
“陆总管两日前的夜里身在何处?”顾七问道。
“自是在锦绣庄内。”陆耀天道。
“可有人证?”顾七问道。
“庄中仆役可为我作证。”江威海道。
“这样么,那****曾托杜姑娘画一张当年送夫人入梨园的张公子的小像于我,而待要取那小像时,杜姑娘已死,而那张小像也不翼而飞,为何偏偏要拿走那张小像呢,莫不是有人不想让人瞧着那小像上的人,应该说不想我瞧着。不想我瞧着的原因大致是因为这上头的人是我所相识的,而当时我所见过的男子不过是这四个,赫庄主,左寺丞,仵作窦燕,陆总管你。”顾七道。
“所以张公子可能是这四人中的一个。”江威海恍然道,也丝毫不在乎其实这四个人之中有一个便是他自个儿。
“赫庄主自是不会要把以后会娶作夫人的女子送入梨园后再娶回来的,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的,所以自然不是赫庄主,左寺丞是同我一道去的梨园,杜姑娘看着与左寺丞并不像相识,在我二人分别后,左寺丞也可能再次回到梨园,但我询问过在左寺丞府附近打更的更夫,他却是在见左寺丞打落更后不久便回府了,也未见其再出门…”顾七道。
“所以这下便只有仵作窦燕和陆总管了,而陆总管又有仆役为证。”顾七继而道,“前辈,烧死者,口中必积灰,是否要开口查看”
王麻见顾七瞧向他,接道:“自是。”
“那****查看夫人尸首时,夫人****黏连,并未被开启检查过,不知这是为何?”顾七看向站在前堂右侧的白面微须的男子道。
“这…这…是我疏忽了…疏忽了。”窦燕支吾道。
“疏忽?一个作了十几年仵作的人,也会有这等疏忽?”顾七道。“只怕是你早已知晓夫人并非是被烧死的,这才草草地过场检查完事。”
“可真有此事!?”罗暨瞪眼道。
“大人,冤枉啊。”窦燕'嘭'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我便只是这般猜度,你又何必有如此大的反应。”顾七道。
窦燕抬头,一怔,再回神过来,才察觉自己此刻所为是太过了些,一时之间也没得收场的法子,只得低首。
“你到底有何冤的,如实招来。”罗暨再道。瞧窦燕反常的模样,必是有所隐瞒。
窦燕低首不语。
“莫不然这杀人的勾当是你做下的。”罗暨扬声道。
“不…不是我…”窦燕拼命摇头,再台头却是望向了陆耀天,“是…是宁小姐…是她叫我草草将此事了结的,还…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我…”
“此事暂且不论,罗副使,一般来说凶手为何会毁尸。”顾七向罗暨问道。
“这个嘛…”罗暨将食指放到鼻下嗅了嗅,“我想原因大致有两种,第一么,是凶手与死者有深仇大恨,必要毁尸才得解恨,这第二么,我觉着吧,是尸体身上有什么秘密是凶手不想让旁人知道或瞧见的。”
“死者身上,烧毁最严重的便是脸。”顾七道。
“那便是凶手不想旁人知道死者脸上的秘密。”罗暨很快地接道,言罢,他又惑道,“但这脸上会有什么秘密呢。”
“秘密就是夫人的脸不像夫人。”顾七道。
“那像谁?”罗暨问道。
“宁小姐。”顾七道。
“什么!?”众人惊忽,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一语不发低首坐着的宁沅姗。
“你的意思是…”此时的赫伯庸早已坐不住了,一步步向宁沅姗走去,他的脚依旧不利索,但他自己现在肯定不会去在乎这些了。
“死在暖香阁里的并非是夫人,而是宁沅姗。”顾七垂目道。
赫伯庸全身一怔,他抬起他带着鸽子蛋大的琥珀戒指的那只手,直指着此时坐在锦绣庄前堂里的'宁沅姗'道,“你说死的是沅姗,那她是谁!?”
“死的是宁小姐,那她自然就是夫人了。”顾七叹声道。
赫伯庸上前,伸手欲抓住面前女子的手臂,却被她灵活得一躲,她抬首看向顾七,不禁苦笑出声,“你又是如何发现的。”言罢,伸手在雪白的脖颈处撕拉着什么,不过眨眼的功夫,竟从那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来,竟是张人皮面具。人皮面具的主人,正是锦绣庄的大夫人上官颜。
“这…这…”罗暨支吾道。他显然是被现下发生的状况惊到了,当然也是没料得锦绣庄的大夫人竟是个这般明艳的美人。
“脚步,你的脚步,若非是常年习舞的人,断不会有这等轻妙的脚步的。”顾七道,“但我闻宁小姐自小体弱,是习不得舞的,所以我便觉着有所疑惑。”
上官颜蹙眉道:“看来我是不该见你的。”
顾七顿了顿,继而道:“环秀曾同我说过,夫人极喜食桂花糕,是顿顿都落不得的,昨日我又在点心胡同的,一家唤作'小食'的铺子里,瞧见宁小姐身边的丫鬟桑儿。之后我便去那铺子里同掌柜的打听,这才知晓,这几日里,她每日都会去'小食'里取桂花糕。”顾七似想到了什么,便又道,“我想杜姑娘之所以会含笑而亡,许是在死前见着你了吧,又或是知晓你还好好地活在。”
上官颜垂着目,面上也无任何神色,许久,听她道:“你很聪明。”
“但我还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说明张公子是谁。”顾七道。
“他不姓张。”上官颜叹道。
“我知道。”顾七道。
“你还知道什么?”上官颜问道。
顾七不答。
忽得只见上官颜一闪身,也不知从何处掏出把匕首来,寒光一凛,竟是直指赫伯庸而去。那匕首来势极凶极快,即要见刀入肉之际,一把弯刀不知从何处而出,弯刀一过,刹时有鲜血喷洒而出,上官颜抱着手嘶叫着跌坐在地上,离他几步开外,是一把匕首和一只断掌。早闻春柳刀以快闻名,此番一见,依旧叫众人惊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威海便卸了她的一只手。
原来那日上官颜与‘张’公子私会,却被前来寻她的宁沅姗撞见,唯恐事情败露,二人将宁沅姗闷死,暖香阁外人多眼杂,无法将尸首带出,上官颜与宁沅姗身形相仿,便想出偷梁换柱一计,以继续待在锦绣庄内。
罗暨咋了咋嘴,他看了眼赫伯庸,只见他坐在方才他坐过的那把木椅上,直直瞧向上官颜,下颚止不住地打颤。罗暨忽然有些同情起这个腰缠万贯的赫伯庸来,同床共卧的发妻,却一直与他人有染,换作是谁都会受不了的。
顾七走到上官颜跟前,此刻,窦燕同上官颜已叫罗暨带来的衙差给架了起来。“毒是哪来的?”顾七问道。
“是…是…。”上官颜咬牙道,额角已因手上的伤疼出了斗大的汗珠。她话还未道完,便听'噗呲'一声,是钝器入肉声,之后便咽了气。同时听闻罗暨叫道:“什么人!?”就见一条红绫将一直跪在地上的窦燕卷了出去,架着窦燕的两个衙差也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弯刀一闪,纵使江威海的春柳刀以快成名,也依旧慢了那红绫抽回的速度。随后,江威海同两个会轻功的衙差一同朝着红绫来的方向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