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前255年),字叔,战国时期魏国人,著名政治家、军事谋略家,秦国宰相,因封地在应城,所以又称为“应侯”。
公元前266年出任秦相,辅佐秦昭王。他上承孝公、商鞅变法图强之志,下开秦皇、李斯统一帝业,是秦国历史上继往开来的一代名相,也是我国古代在政治、外交等方面极有建树的政治家、谋略家。
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曾高度评价范雎对秦国的建树和贡献:“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
不管范雎将来的成就有多大,但他现在只是一个下人。
须贾使团到了齐国,就拜见齐襄王。
齐襄王见了须贾,很不高兴,当下就责骂魏国反复无常,并说齐愍王之死与魏国有关,令人切齿痛心。须贾唯唯喏喏无以言对。
范雎见了,心里极为不快,就上前对答道:“齐愍王骄暴无怜,狂妄自大,外欺侮诸侯,内不恤民事,才有此劫,能怨人乎?”
“想当今乱世,弱肉强食,尔虞我诈,胜败难定,生死不测,人生有命,只能各求天佑。魏国不过就是应燕国之请,一同出兵齐国,杀愍王者乃楚国淖齿,怎跟魏国有半点关系。”
“如若出兵有错的话,齐愍王在位之时,伐秦灭宋,欺侮燕国,贱踏魏国,攻取楚国,难道都要追究责任吗?”
“我深以为,大王应该想想如何才能光大齐国,重振齐桓管仲之余烈,再兴愍王在世之雄风,而不是斤斤计较于以往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大王但知责人而不知自责,恐怕又要重蹈齐愍王之覆辙了。”
齐襄王听完这番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有胆有识的雄辩后,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心中暗自赞叹此人的胆识和才略。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魏国使者,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田单也在场,为范雎的胆识所折服,他既怜惜眼前的英雄,又暗暗为齐国的未来担忧。
他只恨为什么这些大才不在齐国而在魏国,岂不又要被埋没了。
范雎自小家境贫寒,既无钱财作旅途之资,也无托人引见之费。只好先在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奔走效力,以此静观时变,等待时机,再谋出头之日。
此番以随从舍人的身份随须贾前往齐国,见须贾被齐襄王数落得无言以对,这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一来替主人须贾解围,二来维护魏国尊严。
谁知祸从口出,范雎这番话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以致于险些送掉性命。
再说田单退朝后,脑海里总也抹不去朝廷之上仗义执言的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当晚,田单约范雎同饮,酒兴浓时,就说道:“不知范兄在魏国所任何职?”
范雎听说过田单火牛阵破燕的事,对其武功谋略可谓佩服,现在见田单虽功成名,位居高位却对人和蔼可亲,甚是觉得遇到了贵人,大有英雄相惜之感。
范雎痛饮一口,才感叹道:“唉,不说也罢!不过是魏国中大夫家的一个下人罢了,怎敢提及。”
田单听了,便知道他是一个不得志的人,想想自己当年也只是一个管菜市场的小官,就更是对范雎有些痛惜起来。
田单说:“我当年也只是一个临淄市掾!”范雎明白他的意思,也深知他的事迹,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也许在常人看来,人生难得遇到一个贵人,多少人花钱找关系都想寻得一个贵人相助,可钱花了,却只是空话一句,你把头发都盼白了,还是没一个结果,最后你才明白钱打水漂了。
即使他帮你谋得一官半职,你也知道,那不过就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东西,拿不起也放不下,最后穷尽了一生还是没有得到你想要的。
按理说,范雎难得遇到一个贵人,这是他那些年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他应该珍惜才是。
为了寻到一个能赏识自己的人,他写过多少文章策谋、治世之道,寄过多少推荐信,拜访过多少达官贵人、名流贤士。
也走过千山万水,受过孤独寂寞,尝过忍饥挨饿,见过人情冷暖。
在异乡怅望过几回家乡月,在花前怀念过几回闺中人,在节日哭泣过几回家里亲,在天涯徘徊过几回夕阳昏鸦,在四海漂泊过几回日暮乡关。
可就算他多么努力地去适应世道,就算他多么努力地改变自己,就算他低声下气忍辱负重,他还是只做了一个小人门下的奴才。
可为什么现在有幸遇到了一个能赏识自己的大才却又不肯表露心声呢?
原因恐怕有二:
一者他已身为魏国臣子,代表着魏王出使齐国,又怎能见异思迁,背离自己的祖国。
他只想着有朝一日能为魏王赏识,委以重任,然后大展鸿图,报效国家。
就算魏王确实不是明主,可他相信,只要魏王肯用他,他就能让魏国变得像魏文侯时那么强大,他自信能比孙吴。
再者,这齐襄王不是燕昭王,他也不可能是乐毅,虽然他很希望自己是乐毅。
田单一试便知范雎的心意,他是过来人,他明白失意之人的思想。
在田单看来,齐国不是范雎想要效力的国家,齐襄王也不是他想要为之奋斗终生的主,他只是可怜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齐国不能像燕国一样爱惜人才,齐襄王为什么不能像燕昭王一样英明神武。
就是田单自己,如果他不是齐国人,如果他不是姓田,像齐襄王这样的君主,他也不会为之效力的。
于是,二人只是各自感叹了一番,饮酒到天明,也没有提起一句那原本在心中想说又没有说的话。
离开齐国时,齐襄王特赐予范雎黄金十斤以及牛、酒诸物,似乎是要高高兴兴地把范雎送走才开心。
范雎身在异国,肩负魏使重任,岂敢擅自受用私馈之物,一再坚辞不纳。
须贾身为正使,遭遇冷落,而随从却备受优惠,心中很不是滋味。
齐襄王哪想到,他的这种做法不是亲贤而是远贤,他不知道这天下大才要的不是小恩小惠,而是君王的一颗心啊!
回到魏国后,须贾对齐王赐酒赏金给范雎一事越想越生气,于是就想了个主意来对付范雎。
须贾找到了时任魏国宰相的魏齐,并把范雎在齐国受到齐王恩赐的情况报告了一通。
须贾说:“齐王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重赏一个下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范雎出卖了魏国,泄露了魏国的军事机密,或者约定做齐国的内应,为齐国将攻打魏国作准备。”
魏齐大怒,命人将范雎抓来,严刑拷打。把范雎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肋折齿落,惨不忍睹。
范雎为了保住性命,便屏息僵卧,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装死。
下人误以为范雎已死,便去禀告正在饮酒的魏齐。
这时,魏齐正喝得面红耳热,便命仆人用苇席裹尸,弃于茅厕之中,让家中宾客轮番向席中撒尿,故意凌辱范雎,以戒后人。
范雎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咬牙挺住。
待到天色已晚,范雎从苇席中张目偷看,见只有一名卒吏在旁看守,便有气无力地说:“兵哥,你且过来。”
卒吏听得声音,吓了一跳,见是范雎说话,才镇定说:“原来你还没有死啊!”
卒吏环顾了四周,见没别人,就走近问道:“你叫我作甚?”
范雎说:“我就快要死了,可齐王赐我的黄金还在家中没人享受,如果你肯行行好,我就把所有的黄金送你。”
卒吏听到黄金,有些心动,但又担心被魏齐发现,此时正在犹豫。
范雎又劝道:“反正我也是早晚要死的人了,但不要死在这肮脏之地,受这茅坑之辱。从小老人们就说,人活着的时候如果玷污了身子,死了要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卒吏见其可怜,又贪利,就问范雎:“你要我怎么做呢?”
范雎叫卒吏靠近,私密地说了一番。
于是,卒吏便谎报魏齐,说范雎早已死去。酒酣中的魏齐命仆人将范雎尸体扔到荒郊野外。
范雎这才爬起来,将苇席置于野外,以掩人耳目,他自己乘夜爬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