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而,燕昭王又问苏秦:“对了!先生与那苏代可相识?只因你们同姓,又与燕国有渊源,故问起,别无他意!”
苏秦道:“苏秦自小被鬼谷先师带上山,于自身世事知之甚少。只是先师曾说过,我乃是东周洛阳人,苏氏一门在洛阳是大户,那苏代应是我的世族兄弟。”
燕昭王说:“许是天意使然。上天让苏代来使我燕国内乱,又派其兄苏秦来让燕国大兴,这是天要使燕国强大,也是天要使本王有所作为啊!若不是那苏代,这燕国之位也轮不到我。”
苏秦又说道:“听说燕国内乱后,苏代害罪而逃到东周洛阳,后为东周助韩退楚兵于雍氏,得周天子重用。再后听闻秦军欲进攻宜阳,意图东周,苏代见仕途黑暗,又不知所踪了。”
“大王日后若知苏代下落,还请不计前嫌,召回燕国重用,倘使天下人得知大王有晋文公不弃管仲之贤,则贤能将如百川归海般争先恐后来到燕国为大王效劳。”
燕昭王说:“先生大义,我遵照就是!”
不日后,燕昭王在易水之滨高筑黄金台,在台上置黄金万辆以赏贤能。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黄金台上正式隆重拜苏秦为相,并将此事对天下传开。拜相后,燕昭王在碣石山修筑了金碧辉煌的碣石宫,一为苏秦安身,二为给天下贤能居住。
苏秦得到燕王的重用后,不久就奉命护送燕公子入齐作人质,并为燕国与齐交涉仍被齐国占领的土地。
苏秦到了齐国,上下打理一番后,才去见齐宣王。
齐宣王见苏秦送上无数好礼,压怒而不快地问:“你为燕国出使齐国,意欲何为啊?”
苏秦拜了两拜,起身道:“燕昭王自知国小势弱,故派我带了燕公子入齐作人质,并送上好礼无数向齐臣服,一来想请齐国放下以往恩怨,二来要与齐永结同好。”
齐宣王听了,点头道:“嗯,还算他小子识相。既如此,齐、燕之仇从此一毛勾销。”
当齐宣王得意之际,苏秦突然仰起头来念悼辞:“呜呼哀哉!……”齐宣王听了,大怒而问道:“你这是何意?”
苏秦答道:“人饿的时候,之所以不吃毒药,是认为即使能填满肚子,可是不久就会死去。现在燕国虽然比较弱小,但也是强秦的翁婿之邦。大王贪图十个城邑的便宜却和强大的秦国结下了深仇。现在如果让弱小的燕国做先锋,而以强大的秦国做后盾,从而用天下的精兵攻击您,这与吃毒药来充饥有何不同,所以我劝齐王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齐宣王思虑再三,冷笑道:“哦!是吗?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高见?”
苏秦回答说:“圣人做事,能够转祸为福,因败取胜。因此尽管齐桓公虽有女色的牵连,自己的名声却更加的尊贵;韩献子虽因杀人获罪,但自己的地位却越发稳固,这些都是转祸为福、因败建功的例子。”
“大王可以听从我的意见,不如归还燕国的十座城邑,并用谦恭的言辞向秦国道歉。当秦王知道大王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归还了燕国的十座城邑,一定感激大王。燕国平白无故收回城邑,也会感激大王,如此,大王不就避开了强敌,反而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了吗?”
“既然燕、秦都来讨好齐国,那么大王发号施令,天下诸侯又有谁不会听从呢?大王只用话语表示亲近秦国,又以十座原本就是白白得来的城邑取得天下的支持,这可是霸主的事业,也是所谓转祸为福,因败建功的好办法。”
齐宣王听后,笑道:“原来你是为燕国讨要土地来的。本王若是不信你这一套,你当如何?”
苏秦正想说什么,齐王冷冷地说道:“你一来就以念悼词的方式先声夺人以恐吓本王,然后剖析了秦、齐、燕三国之间的利益关系来威胁本王,之后再据古论今、旁征博引来引诱本王,你这张嘴好生厉害啊!你若愿为本王效劳,本王不仅不怪罪你,还拜你为相,你道可好?”
苏秦原本要说服齐宣王的,现在反倒被宣齐王牵着鼻子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得门外有一个难听的女人声音传来道:“悲夫,悲夫!”
齐王喝问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门卫进禀道:“有一个自称是无盐女的贫苦丑陋妇人在门外嚷着要见大王?”
齐王下令:“带进来,本王要亲自问罪!”
不时,在士兵的刀架下,众人但见一个年过四十,生得臼头深目,长指大节,卯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如漆,令人望而却步的妇人毫无惧色的走进来。
众人见了,都瞠目结舌,齐宣王看了,恐是因此人太丑怕脏了自己的缘故,竟然怒色渐消了。
无盐女见到齐宣王,大言不惭地说:“倾慕大王美德,愿执箕帚,听从差遣!”齐宣王后宫国色天香的佳丽比比皆是,更不缺执役人等,听了无盐女的话,看着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竟然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禁不住哈哈大笑。
无盐女却镇静自若,一本正经地连声说:“危险啊!危险啊!”齐宣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说危险,那是什么啊?愿闻其详。”
无盐女慢条斯理,侃侃道来:“秦楚环伺齐国,虎视眈眈,而齐国内政不修,忠奸不辨,太子不立,众子不教,齐王你专务嬉戏,声色犬马,这是第一件可忧虑的事情。”
“兴筑渐台,高耸入云,饰以彩缎丝绢,缀以黄金珠玉,玩物丧志,利令智昏,这是第二件可忧虑的事情。”
“贤良逃匿山林,谄谀环伺左右,谏者不得通入,党论难得听闻,这是第三件可忧虑的事情。”
“花天酒地,夜以继日,女乐绯优,充斥宫掖,外不修诸侯之礼,内不秉国家之治,这是第四件可忧虑的事情。危机四伏,已是危险之至!”
齐宣王首先还是爱听不听,渐渐地听得目瞪口呆了。
无盐女说完之后,良久又虔敬地说道:“得聆教言,犹如暮鼓晨钟,如果我今后还有一点点进步,皆君所赐。”
无盐女一针见血地切中时弊,畅所欲言,震撼着齐宣王的心弦。齐宣王平日听惯了耳边奉承的话语,此时听到无盐女这义正辞严的大道理,反觉得有些舒坦了。
齐王笑说道:“本王平时只以为,这美人能让男人销魂,没想到丑妇却能让男人振作!今天之后,本王得改变对女人的看法了。”
说罢,当场说道:“今日,上天给我送来了两个人物。本王要封无盐女为王后,以时时在耳边指点过失。”
无盐女欣然以受,然后又说:“大王若真有诚心,请允许听我一言。”
齐王让她说,无盐女指苏秦道:“此人非同凡响,日后必非池中之物,大王要么重用他,要么立刻杀了!”
齐王深以为然,转问苏秦道:“本王欲拜你为大使,内为本王出谋划策,外代本王出使各国,你看如何?”
苏秦为无盐女的见识所折服,他想:“既然齐王要招降我,我不如就将计就计,只有潜伏在他的身边,得其信任,方能从中取事。”
思罢,心生一计,即禀道:“苏秦不才,承蒙大王赏识,实在受宠若惊。然,燕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当下以百般的宠信让我使齐,如果就这样忘恩负义了,我想大王也会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齐宣王喜道:“没错,我最恨那些投敌叛国者和卖主求荣的人了,如果你真是这种人,今天会为本王招降,可能明天就背叛本王了。”
说罢,齐王又问苏秦:“那你想怎么样呢?”苏秦答道:“如果大王肯归还燕国的十座城邑,并与燕国永结同好,那我也算不辱使命了。否则,还是请大王杀了我算了!”
齐王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下令:“来人,将奸人苏秦杀了!”刹那之间,军士一涌而上,要把苏秦拖下去。
苏秦只有赌一把,就闭上双眼,面不改色,任由他去。等士兵把苏秦架到门外,齐宣王才下令道:“放了他!”
苏秦听到这句救命的话,才睁开双眼,久久回不过神来。
齐王大快而笑道:“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一个把忠义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我怎么舍得杀了!”随即下令,归还燕国十座城邑,并送上千金以为聘苏秦之用。
苏秦为燕国要回了十座城池,燕王非常高兴。至于苏秦背燕效齐一事,燕王心知肚明,与苏秦心照不宣。
齐宣王在无盐女和苏秦的监督下,从此励精图治,使得齐国国势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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