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吧,有什么事。”白老爷合上帐薄,双手交叉放在帐薄上,面带微笑,一双经历风雨的眼睛满是和蔼暖意。
“嘿嘿,爹爹怎么知道我有事呢。爹爹,女儿已经好多天没出府了,你看……”子涵一脸乖巧。
“你什么时候出府还来询问为父了。”
“所以女儿决定以后要出府,都来请示您,您同意了,女儿再出府。”
“你呀你,何时如此乖巧了……这几天瑾王也未派人通报说伴游。不过这天气实是热了些,这几天就呆在府里,好好学规矩,将来嫁人了,这般礼节,岂不让人笑话。就在府里等着夫子回来给你上课。”
子涵一愣,没有想到自己担心的问题,就这么随意的拿来摆谈,“女儿一直很乖巧的呀。况且,女儿还小呢,还想多陪爹爹几年,孝敬您呢。不想那般早就嫁人了。”子涵假似不以为然。
“你呀,今年也要及笈了,得听话些了。”话里一丝怅然。
子涵隐隐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也没追问,转移话题,“爹爹,你可知夫子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么些日子不见,女儿反倒有些想念夫子了”晶亮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快得让人无法捉捕。
“南夫子该回来时便会回来。想念夫子了,就去把夫子教授的课业再温故一下。”
“……”笑容凝住。看来要改变方针政策了,嬉皮笑脸这招不受用。
“怎么,还有事?”
“没事,我先走了,爹爹。你少看会,休息会。”子涵也不再兜圈子了,今天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还不如走的好。说完,请安,走出了书房。
看着子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白老爷收起笑容,背往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捏着眉心,轻叹一声:她今年及笈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
是夜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笃笃笃……”
“谁?”声音里夹杂着疑惑和心惊。
“是我。”
“小姐?”
“嗯。”
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吱——”房门打开。
门口,子涵一身素白长衫,墨黑的秀发倾泻于背,发尖微湿,一张嫩白的小脸被月光照映的熠熠生辉,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轻灵的双眼含笑看着思竹。
“我给你拿药来,涂在伤疤处,好的快,也不留疤。”子涵挥了挥手中的铁盒膏药。
“小姐,我……”思竹只着中衣,身形依旧有些单薄。
“你是要我帮你涂,还是我看着你涂?”子涵依旧带笑,真实自在。
“小姐,思竹自己涂。”惶惑不已。
“不请我进去坐坐?让我在门口看你涂药?”话里满是戏谑。
“不敢不敢,小姐快请进。”思竹退后让开。
子涵就这样大咧咧的进了思竹的房间。其实白府里的丫鬟嫫嫫、男丁们都是几人一间屋子的,唯独思竹,得了子涵的照拂,自己单独一间,就在子涵厢房的西边一间小屋子里。虽谈不上华丽,可是干净整洁,一应具全。光从这一点,思竹就是全府下人艳羡的对象。再加之,思竹每日跟着子涵,吃穿等用度都是发生明显的变化,而且思竹本身的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想想当初一个瘦不啦叽的小丫头,才多长时间,气色便红润了些许,身段也逐渐婀娜。谁心里不开始妒嫉了。以前觉得照顾这个白家大小姐,是受罪,可自从这白子涵病了一场,性情大变后,照顾子涵,却成了是一等一的好事了。
子涵坐在木凳上,一只光滑洁白的手撑着下颌,细嫩的手指轻点脸颊,姿势随意。
思竹站在子涵侧后,不言语,也忘了手中的膏药要拿来擦脸上。
默。
“你这疤痕可拖延不得,我还不想自己身边跟着一个‘小花猫’,”子涵径直将思竹握在手里的膏药抽出,拧开盖,“坐我面前来,我帮你涂。”
思竹恍惚了,这小姐怎得回事,白日里那般对自己,现在对自己如此温柔善良?却也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面对着子涵。
“思竹可是还在怪怨我白日里对你的坏?”子涵一边上药,一边说,漫不经心。
“思竹不敢。”说完,慌忙低下头,双手放于膝前,十指纠缠不分,白里泛红,紧张不已。
不是不怨,是不敢。
白日一事,确实是让思竹慌了神,惊了心,凉了情。自打子涵病愈后,子涵便对思竹格外的优待与纵容,这是以前敢也不敢想象的。因此,思竹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小姐。虽说这也是一个做奴婢的本分,可是这本分里,思竹也是实打实的掺了情意在里面的。或许是那份特别优待,思竹心里有底了,胆子大了许多,或多或少有点恃宠而骄。想着自己以往在其他婢子嫫嫫处受了许多冷眼热讽,如今也算是小姐跟前的红人,也是可以在她们面前显摆要脸了。
以为自己做的事,小姐是不知的,没想到今天被说出来,心里除了慌张恐惧,也是有一丝懊悔的。小姐对自己那般好,自己却借小姐的誓撑脸做威,自鸣得意。但小姐也不该那般对自己,自己只是想出口气,并没有打算鼎小姐之名,做什么事或者说什么话。小姐既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待遇,问也不问明白,就这样对待自己,如何不恼,如何不怨!
“思竹,今日之罚,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我知道你以前受得委屈,所以想要挣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是思竹,是我最信任的人。”子涵依旧手中的动作,或轻或重的揉搓“所以,我的任何事,你都知道,但是,也只能你知道。除非,我想让别人知道。”说完,子涵平静柔和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思竹。
思竹睁大眼,张大嘴,表情惊恐夹杂一丝极喜,心里惊涛骇浪:小姐是真心待我的!小姐不是不明事理,而是另有打算!小姐居然说我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可以代表她的。我思竹哪里来的福气,蒙的小姐这般厚爱……
刚刚的怨气,因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烟消云散,只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惊喜中。
想来也是,一个丫鬟,何德何能和主子平坐,得主子这般好。自古,尊卑有序,主子就是主子,娇贵冷傲;而下人就只能是下人,粗鄙下作。这话,别人听了,估计对思竹更是嫉妒讨好了。
“好了,药坚持涂。这几日,鸢脂伺候着我,你休得几日。”子涵站起身,整理折痕,思竹还是有点蒙圈,没有从刚刚一幕中完全回醒过来。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气欲难量。”说完,子涵轻步走出了房间。
思竹抬头望着子涵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小姐说的话,可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