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倾洒在做工精良的顶级红木桌椅上,造型优美的宫灯吐出的光亮若有若无,随风肆作的薄纱静静地垂首在侧。
窗前,一身月牙色锦袍的贵人,负手而立,頃长身姿,满身的孤傲冷清,却也是至尊至贵。墨黑深沉的双眼虚无的望着前方,千缕思绪悠悠荡荡。
“爷,今日的刺客是京城外的山匪,至于老爷,并未查出。”罗承垂首站立在一旁,刚毅的侧脸立于阴暗面,不寒而栗。
“山匪?”飘荡的思绪慢慢收回,目光也渐渐有了焦距。
“是的,京城外玉林山上的匪徒,匪首叫李赫,并未参与此次刺杀。”
“本王还不知,山匪也惦记着我的命,”樱瑾墨磁沉的声音,清冷肃然,“绝杀吧,匪首带回暗骑营。”
“是!”
“张晟撤回来,事情安排下去吧。”
“是!”
……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去了数日,这几日,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加之樱瑾墨也没派人来,子涵索性老老实实的呆在白府,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意,哪里也不去。
好在白府有的是银子,也有自己的冰窖,冬季藏纳冰块,然后来夏供主子们使用。好些食物酒浆都储存于此。
闺房里,冰气袅袅,凉意丝丝,色彩明柔的轻纱从屋顶上倾泻而下。轻纱后面放置一张檀木制作的拔步床。床上,她容色晶莹,双眸泛着轻灵,肌肤胜雪,手捏闲书,神态悠闲,自成一股清致雅丽的气质。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轻轻束于脑后,一袭藕色纱衫,半躺的姿势突显其青涩曲线。不得不让人浅吟“轻碧云烟紫苏窗,翠罗桃色烟纱帐,琉璃萤光青竹屏,醉卧桃红美人榻。”
“小姐,吃点冰水相思吧。这个天,是越来越热了,好在小姐的用冰是足够的。”思竹把冰水相思放在桌上。
冰水相思,将碎冰放于玉碗底,然后放一些时令水果,将煮熟的红豆撒于水果表面,最后将果浆或者奶浆淋于最上层。就这样,解暑的冷食诞生。
“以后冷食做两份,你也食一碗。这天实是热,消消暑。”子涵放下书,撩开轻纱,施施然走到桌旁,美美享用着这冰水相思。
“小姐,思竹一个丫鬟,哪能用冰,更别说同小姐一起食冰了。”思竹站立于一旁,轻轻为子涵扇扇。
子涵一边细细品尝着冰水相思,一边用余光瞄着思竹: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因刚刚从外进来而泛着晕红。这段时间跟着子涵,饮食得以改善,营养跟上了,身体也开始变化。渐渐的,周身透着一股专属这个年纪的青春活泼气息以及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诱惑。
“思竹,你今年多大了?”子涵垂下眼睑,似是毫不刻意。
“今年十四,虚岁十五了。”思竹心中疑惑,小姐怎么问起我的年龄了。
“家中可有为你订亲?或者,你可有喜欢之人了?”
“都不曾。思竹自小就被卖进了白府,一直跟着小姐。哪里有喜欢之人呢。”思竹稍稍鼓嘴,眉头微蹙,停下手中的动作,心里疑惑更甚:小姐为什么问起了这些。
“继续扇,热得很。”子涵也不理会思竹的内心活动,“思竹,记住说过的话。你也只有我这个主子。再卖或者杖杀一个婢子,我想爹爹哥哥们也不会说我什么的。”吐字轻缓幽兰,似是无意,却又字字敲心。
“咚——”思竹一个冷颤,直接跪在地上,扇子跌落在子涵玉足旁。“小姐,思竹犯了什么错,你可劲打我都行,别赶奴婢出门,请留奴婢一条贱命吧。小姐,我错了,小姐……”思竹还不停磕头,泪水“扑哒扑哒”往下滴。
子涵依旧不急不缓的食着。时间一点点耗去。
“小姐,饶了奴婢吧。之前思竹不该戏谑小姐,更不该对小姐不敬,胡乱说话,没了尊卑之分。小姐,绕了奴婢吧,小姐……呜呜……”
“小姐,思竹不该私底下跟其他丫鬟嫫嫫们讨论起您,擅自说您的事。小姐,原谅思竹吧,不要杖杀奴婢……”
……
“小姐,思竹真的知错了,求您了,小姐。思竹发誓以后只忠于小姐,绝不会私自将小姐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小姐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小姐要去哪里,奴婢就跟随小姐去哪里。这辈子都留在小姐身边,不离不嫁!小姐,绕了奴婢吧……”
“呀,思竹怎么跪着磕头呢,快快起来。我怎么会把你转卖或者杖杀呢,”子涵用绢帕擦拭嘴角,然后微弯腰,虚扶思竹起来,“我知道思竹对我的主仆情义,你看看,这额头都破皮了,破相了可怎么好。”眼里带笑,温柔体贴。
思竹一愣,双眼睁大看着子涵,顷刻,“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的好意。思竹谢谢小姐的宽宏大量。思竹一定谨记今日之言。定是不离不嫁!只做小姐的丫鬟。”思竹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缓缓顺着子涵的虚扶,起身。
“好。”笑容不断扩大,和煦如春风,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思竹依旧站立在原地,额头的血丝丝流出,顺着脸颊轮廓,滴落在翠绿色的衫裙上,如同一朵朵腊梅,触目惊心。
“思竹,我这里有大哥给我的上好的膏药,他说他行军打仗受伤用的就是这个,治疗效果奇好,对消疤淡痕的作用也是一绝呢。你拿去用着。”子涵去梳妆台拿出一圆铁盒膏药。
“奴婢不敢。还请小姐允许奴婢告退,这幅样子,怕吓着小姐了。思竹自行去处理就好,不劳小姐操心。”思竹惶恐难耐,脸色煞白,嘴唇干燥泛白。
静默
“哎,退下吧。”子涵故作叹息,重新坐回位置。
思竹连忙提步‘逃走’。
子涵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羹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玉碗里的水果:给了一巴掌,看来要给点糖吃。不然这个妮子还怕跟我有了不大的隔阂。这番敲打,也算是未雨绸缪吧。思竹,可别负了我的良苦用心。
“鸢脂,”子涵放下羹匙,坐正,嗓音提高。
“是,小姐。”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身着淡紫色衣衫,眉目如画,容色秀雅。鸢脂紧忙跑进房内,低头站定。心里不驻嘀咕:我可没惹着小姐,小姐找我何事?刚刚看到思竹那副模样,想着这三小姐平时懵不吭声的,还以为是个好伺候的主,没想到这心思也是恁狠了些。
“你这几天先替思竹的事。”
“是。”
“父亲可在府里?”
“在的。老爷在书房。”
“今日思竹一事,吩咐下去,我不希望出了我的院落,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子涵又端出一副春风般的笑容。却实是冷煞人。
“是,鸢脂明白。”依旧低眉顺语。
“退下吧。稍后随我一同去书房。”
“是,小姐。”
……
书房
“父亲,您在做什么呀?”子涵故作天真的趴在书桌上,看着正在专心看帐薄的白老爷。
“子涵可是无聊了?”白老爷一袭藏青色长袍,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温文尔雅。白老爷双目盯着帐薄,分出一点心神来理会子涵。
“呵……”
“南夕子临走前留的课业完成了?”
“是的呢,女儿都完成了。要不女儿给爹爹弹支曲,解解乏?爹爹一直看着这个,多累啊。”子涵一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眨也的看着白老爷,满是期待能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白老爷终于抬头看了看子涵“你这孩子,多大了,站没站姿,嫫嫫没有教你礼仪吗。”
“……”
“哎,说吧,有什么事。”白老爷合上帐薄,双手交叉放在帐薄上,面带微笑,一双经历风雨的眼睛满是和蔼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