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邬阳城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因兵变叛逆余党生乱,妖言流布,纷扰惑众,清议沸腾,朕心甚忧。
皇天后土,皆朕所居,四海之内,皆朕所属,海澨山陬,皆朕赤子。今宵小之徒,散播流言,滋扰地方,为祸朝野,妄乱我大玄根基,朕心甚恶。
今擒前都察院左都御史郭铉,其人身出名门,心实逆党,讥切时政,图谋倾覆,哆口妄言,书怪异不常,语欺罔奸邪,诬降灾煞,擅操祸福,私匿僭佞,谗国结党,大逆不道,斩首传示四方。
现命廓清辖内,缉拿从犯,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凡我文武内外大小臣工,当精白乃心,以纲常诚信为精神之宪法,以礼义廉耻收溃决之人心,奉公体国,以消萌衅,涤除旧染,严肃视听。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朝使在邬阳城楼,面对着底下万头攒动的人群,大声念出了降罪诏书。
城门处贴出了布告,以昭示黎民黔首,遏止妖言妖书。
“李大人远道而来传天子之命,舟车劳顿,辛苦辛苦。”陈郡城门守备崔廷魁望着站在城楼之上的朝使,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崔将军,此言差矣,为陛下传旨,乃是我等莫大荣幸,何来辛苦劳累,哪怕为陛下身死,我也义不容辞。”李俊臣瞥向崔廷魁,眼中尽是不屑。作为传旨朝臣,自是看不起这些低品地方官吏的,而此人生性跋扈,竟是连谦谨的样子都懒得做。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口不从心,自当该罚,还望大人海涵。”崔廷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使臣来前就知此人孤傲嚣张,倚仗次辅叔父,目空一切,也没想到见面就给人难堪,实在难以应付。
“你们是怎么把郭铉那老东西抓住的?当年叛党作乱被平定之后,他便躲在民间,杳无音讯。那老狐狸生性狡诈谨慎,擅易容谲诡之术,朝廷重金悬赏缉拿方十二年,不知你们如何寻得他的踪迹?”
“巡抚大人也是无意得报,说邬阳城内常有一说书人,举止诡妄,语及谶纬,越僭狂悖,妖言惑众。便命手下彻查,并昭示全郡,协助缉拿者,赏白银一百两。当时郭铉邻居来报,说常看到郭铉穿长衫出门,样似说书,可能正是妖言惑众之人。其常求郭铉看病良久,郭铉曾妙手回春,救其性命,接触颇多,所以知晓郭铉真实相貌。衙门据其描述,绘制画像,呈于巡抚桌上时,巡抚大惊失色,正是朝廷重犯郭铉。即刻命城中守备兵马,尽数出动,由告讦者领路,缉拿郭铉。”
“百两白银,就将救命恩人无情出卖。有趣,有趣。真乃人情薄如纸,恩义淡如水,郭铉命实该绝啊。要是多一些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肃清叛党余孽也就容易得多了。”李俊臣扶额,边笑边说,嘴角那笑容略带阴险,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报大人,巡抚杨大人在府上已备宴席,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到府上一叙。”一个小卒快步走到李俊臣和崔廷魁面前,通报道。
“嗯?陈郡大旱一年之久,颗粒无收,饿殍遍野,仓廪皆空,巡抚大人还真有闲情逸致,不知哪来的鱼米酒肉,海味山珍啊?”李俊臣微眯双眼,看着报信小卒,把他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巡抚大人生性节俭,体恤百姓,因陈郡大旱,发仓廪振贷,免逋赋杂役。奏言公私困竭,救荒靡策,乞开纳粟例,令胥吏得就选,富民授散官,且截留漕粮备振。宴请所需,均为巡抚大人俸禄所供。”崔廷魁见局面如此尴尬,急忙解释,用来解围,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想着何时能把这尊惹人厌的大佛送走。
“是本官会错意了,杨大人真乃百姓父母官,我回去定如实禀报圣上,以期嘉奖。既然是杨大人一片好意,本官拒绝便不近人情了,我等动身前去杨府拜访吧。”李俊臣见此,便也不再逼人过甚,见势便收,缓解气氛,准备下楼前去杨府。
“朝廷百官何人不知李俊臣飞扬跋扈,有恃无恐,贪墨之事更是得心应手。”崔廷魁看着正在下楼的李俊臣的身影,不禁暗暗嘀咕道。“真是故作清廉,实浊如泥。呸,如青楼花妓,立贞洁牌坊,可笑,可笑。”当然,以他区区五品守备,自不敢当面直言,得罪背景深厚的朝使,只能憋在心中暗骂。
李俊臣此时却在兵马的护送下逐渐远去。
仕宦佯称两袖空,逢人卖竹画清风。
还愁口说无凭据,暗里赃私遍浙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