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鱼寒看来不管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是熟悉还是陌生，也不管朱熹是否有机会蹿出来总结出世人所称的“朱子八德”，既然同样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就有足够理由自作聪明地认定当今朝廷不会忘记大力宣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也应该会遵循这种最基本的道德观念即便是真想做些个违法乱纪的事也会略微注意点形象，最差也会找个诸如“替天行道”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做遮羞布。可如今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因为就在他身边正有一个小纨绔在不遗余力地证明着这种想法的荒唐。
“哥，您早起了？”手上端着一碗凉冰冰的稀粥，脸上却是挂着自认为最纯真的笑容。随着房门的打开，从寅时就起床开始忙活结果却是除了浪费掉好几斤粮食以及差点把鹤鸣观付之一炬之外就别无所获的王九少爷赶紧迎了上去。
“哥？”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更有些惶恐。是的，惶恐！其实这也不怪鱼寒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毕竟是熬过了十年节衣缩食的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解决温饱问题，突然之间被某个妇孺皆知的纨绔称作“哥”，也确实难免会产生一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叔？”正所识时务者为俊杰，原本的耗子药配方都还没弄到手，如今却又有了更大的诱惑摆在面前，王九少爷可真没胆子去招惹眼前这个穷小子当然也不会直呼那个被视作了禁忌的道号。原本打算称呼一声“爷”，可一琢磨那样岂不让这家伙变得比自己大伯的辈分还高？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最终还是再三权衡之下选择了这个称呼。
“叔？”这么快就成了某个小纨绔的长辈？虽说若是算上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年龄确实足以当得起这个称呼，可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还应该是个十岁的小屁孩啊！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鱼寒却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不就是想要获得肥皂的经销权么？犯得着成天摆出这么一副谄媚的恶心笑容？
“那您说该如何称呼于您？”如果有可能的话，王九少爷还真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但问题是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同样大小的澡豆，让这穷小子来瞎捣鼓居然只需两文成本！这可是意味着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空间！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王九少爷敢拍着胸脯保证下半生一定会在无尽懊悔之中渡过，说不准每每午夜梦回还得多扇自己几个巴掌当作添头。
“如何称呼小道，并不重要！”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机会享受那种做大爷的滋味，鱼寒其实对王九少爷现在的这番举动颇为不适应。所以在他看来只要不提那个搞笑的道号，对方想要怎么称呼自己都可以。毕竟双方即将展开合作么，身份地位什么的也该平等不是？“倒是九少爷你，可是在这观里蹭吃蹭喝了好些时日，除了报过姓氏之外可没说过叫啥名号，是否有点太占便宜了？”
“这……”说实话，王九少爷还真没存过这种占便宜的心思，先前他没说出名号那也完全是因为鱼寒从未询问。当然了，这其中也不排除他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而不愿主动提及。只不过如今既然被问及，似乎再想要隐瞒已经有些不妥。略作犹豫，却还是因为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谨慎地叮嘱道：“说起来这还真是有失礼节，只是小弟若告知，还请您千万别……”
“说吧，不就是一个名字么？”鱼寒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直呼其名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可王九少爷和他一样都还属于未及弱冠之龄既没有号也没有字，不连名带姓的一起叫又能怎么办？所以在他看来，自己的这种要求完全是合情合理，至于那个小纨绔突然表现出来的犹豫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所特有的尊贵感在作祟吧？
“小弟单名一个‘翗’字！”没有得到任何保证，无奈形式不如人，王九少爷知道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也只能横下一条心，用着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着。
“姓王？行八？单名一个翗字？”不怪鱼寒的想象力太过丰富，实在是如此多的巧合再加上王九少爷这幅扭扭捏捏的表现，也确实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某些不应该有的联想！王八壳？咋不干脆叫王八盖子呢？而一想到了这里，笑意实在忍不住开始在嘴边蔓延，以至于最终还是憋不住地狂笑出声。“哈哈……”
“不许笑！”每到这个时候就特别埋怨自己的大伯，没事捣鼓出那么多兄长干嘛，少一个多一个的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啊！没少经历过眼前这种局面，更没忘记自己依旧有求于人不能轻易得罪那个穷小子，王九少爷还是愤怒地咆哮着。
“不笑，我……”很清楚这不过是一连串巧合而产生的误会，实在没什么值得好笑之处，而且这样做也确实显得非常不礼貌。试图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因为无法及时赶走脑海中的那个荒唐联想而最终失败。“哈哈哈哈……”
“你还笑？”攥紧了拳头，脸色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赤红，王九少爷显然是已经到了即将彻底爆发的边缘。或许也就是想到了那巨大的利益才让他依旧能够保持克制，而没有立即冲出去把那个狂笑中的穷小子痛揍一顿。
“不笑！真不笑了！”几乎就转瞬之间，鱼寒还真就收起了笑容，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看上去有些同病相怜的释然模样。
“真不笑了？”适才还愤怒至极的王九少爷感到了些许欣慰却也实在有些诧异，似乎完全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表情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快？
“真不笑了！”非常慎重地做出承诺，王九少爷当然不会知道鱼寒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与之商谈合作之事，而那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名字和家族排行不过就是借口而已！笑，狂笑，其实都是为了能让那个借口看起来更加合理。“为了表示小道的歉意，小道将这新制澡豆的买卖交予王兄打理，不知此举可否？”
“此话当真？”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卑躬屈膝求了好些天的营销权就这么到手了？早知道还这么遮遮掩掩的干嘛啊？早点把名字说出来，让这穷小子爆笑三天都不是个事！很是怀疑是不是听力除了问题，王九少爷的眼中却是充满着渴望。
“小道乃修行之人，从不打诳语！”也不会在乎说出这话会不会挨雷劈，就径直顺着刚才似乎是在无意间犯下的错误做出了看似合理的退让。正试图借助王家之势为实现在这个时代发家致富梦想而努力的鱼寒没忘记合作双方之间的实力存在着巨大差距，而为了不在这个过程当中被对方坑得太惨就必须开始触及事关利益分配的问题，琢磨着即便不能立即达成任何协议也得先探知对方可以接受的底线。“只是王兄怕也知道，我鹤鸣观开支甚杂却几无收入，这……”
“八成！”或许是太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也或许是还没有忘记适才的讥讽之仇，在几乎能够确认鱼寒诚意的情况之下，王翗说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利益分配比例。
“你抢钱啊？”鱼寒很清楚自己虽是有着超越时代几百年的见识以及还算不错的手艺但对这个时代的认识毕竟还有些浅薄，既无法根据时下民众的消费能力做出准确定价，更不拥有成熟的销售渠道，若是缺少了王家商号的支持想要实现梦想怕是最少也得再拖上好几年。但这并不能成为王家小纨绔信口开河理由，也不可能让他把心中的预期降到如此之低。
“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我王家出钱出力还得出商号的，分得两成利润，又咋了！”鱼寒在情绪激动之下吼出的声音不小，王翗也没打算继续忍气吞声下去而是径直回应道：“告诉你小子，心别太黑！不然把小爷给惹火了，你就自个儿把这破烂扛到江南去兜售！”
“你的意思是说，你二，我八？”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那就应该是眼前这位王家排行第八的九少爷在犯二！非常肯定地得出了这个推断，鱼寒既不愿相信更不愿太早从美梦当中惊醒，只是显得有些迷茫地应道：“王兄，你这是在寻小道的开心吧？况且如此大事，你能如此草率地就做了主？”
“寻你开心？你真当小爷成天没事做，闲得发慌？”一脸的不屑，骤然间恢复了纨绔本色的王翗却是信誓旦旦地继续显摆道：“小爷可是有自己产业的，就这么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都做不了主，那还怎么过日子？如今你小子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小道咋会不答应呢？”不答应的是傻瓜！在心里偷偷补上了这一句，鱼寒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另一个时空中的武大郎跑错了道，居然真让天下掉下了大馅饼？出出手艺就能独占八成利润，这档子好事换了别的地还真不能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