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盟誓”四字一出，几乎所有仙家都一脸茫然，只有极少的仙家面不改色。
若水忙看向身旁的白泽。白泽毫无惊讶之情，顿了顿手中纸扇，愈加专注地望着云端。
鸿离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海天之交，语声平稳道：“上古鬼仙大战候，仙界伤亡惨重、元气大伤，亟待休养生息，以重振仙界昔日雄风。彼时，天帝君乃是青阳氏嫡传仙家，不顾仙界混乱情形和蓬丘诸老的劝告，执意废长立幼，使得少子争位。仙界因此战火再起，动荡不安。”
“此事激怒幸存下来的仙家。许多仙家不曾丧命于鬼族之手，却死在同伴剑下。”紫微大帝道，“众仙围攻钟山巅顶，质问当时的天帝君，认为青阳氏嫡脉枉顾仙界安危无异于背叛仙界。为首的便是，平定鬼族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朱襄氏。”
蓬莱真公道：“所以，当青阳氏嫡脉被逼问得穷途末路时，众仙决定，要青阳氏嫡脉禅让与朱襄氏嫡脉。不过，青阳氏嫡脉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不得出现少子争位。否则，仙界之主将再由青阳氏嫡脉继承。这便是‘钟山盟誓’。”
群仙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太真东王所言的深意是，朱襄氏嫡脉违背禅让条件。
太真东王道：“当年，青阳氏禅位后，先君及其两位少子，还有嫡脉的一些仙家被逐出仙家、罚入凡间。留在仙界的青阳氏仙家，尽职守则地辅佐朱襄氏。自那以后，朱襄氏亦遵守盟誓，守卫仙界、统御三界。直到潜渊和载宁之事之前，青阳氏不曾怀疑过半分。”
天帝君开口道：“难道，潜渊和载宁的死，就可让你认定他们之间有少君之争？还是说，你们，青阳氏，本就知道？”
的确，表面看来，嫡长子和二少子先后死去，虽然遗憾，却也合情合理。所以，几乎没有仙家对此事多想。
众仙纷纷望向太真东王。尽管，真相不是他所说的鸿离为夺少君之位杀了两位兄长，但也有几分相似。而他的一击即中，不得不在场仙家生出他谋划许久的怀疑。
“太帝宫宫主，乃是青阳氏主脉。”太真东王沉声道，“钟山盟誓后，彼时的太真东王便开始注意朱襄氏天帝君的一举一动。”
天帝君打断他问道：“卧底？眼线？是钟山的侍卫，还是玉堂宫中的仙女？”
如此一问，众仙就明了，太真东王的消息也不是正当得来。
天帝君见太真东王默然，道：“是金台宫中的仙童？侍卫和仙女皆是经过极严的挑选，仙童就松了许多。况且，谁会提防一个孩子。”
群仙不由得有些激动。
“自身不正，却怪阳光太盛。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们既然失德，就应依照当年的盟誓，再次禅让。”太真东王脸色阴沉道。
来生台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白泽轻轻将若水揽在身后，注视着云端，手中纸扇早已收起成剑。
天帝君起身，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缓缓道：“就算朱襄氏禅让，也要禅让给当年入凡的青阳氏嫡脉仙家的后裔，而非什么青阳氏主脉。”
“怎么？朱襄氏不愿承认钟山盟誓？”太真东王看向蓬丘诸老，道，“当年之时，多少仙家有目共睹。你们怎可容忍这等无耻之徒霸占三界之主？”
九老丈人道：“天帝君之位关乎仙界、凡间和冥府的安危，更牵动鬼族注意。钟山盟誓不仅决定了天帝君继承仙家，亦牵涉到仙界正义。些微小事无伤大雅，但此事不可不追问。”
凌水的出身，同天帝君之位相比，的确不值一提。
“朱襄氏、青阳氏各执一词，我等虽见证封存钟山盟誓，却始终不知盟誓究竟如何是如何写的。这盟誓，就封存在钟山。众仙皆在，可是愿共观誓言？”蓬莱真公道。
众仙纷纷应和。年老的诸仙家，并未那般激动，也点头认同。毕竟，在极为重视正统的仙界，天帝君的血统是绝对的象征。若是天帝君不能服众，仙界怕是会陷入无边混乱，甚至可使鬼族趁虚而入。
天帝君环视众仙，面色依旧镇定，道：“三日后，钟山巅顶，再起盟誓。”
这言语，如同乌云之后的一米阳光，照彻天地。但这光芒，倏忽而过，为随之而来的阴霾所掩盖。
天帝君、紫微大帝、蓬丘诸老先后退席，众仙渐渐散去，玉凌军也悄无声息地撤去防备。远韬和莲萦则飘落到鸿离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若水忙看向司香宫弟子，才发觉今日莲萦似乎并未站在阖宫弟子之中，心中不禁一凛。
“少君有何吩咐？”白泽道，并未因方才发生的事情失却半分恭敬。
鸿离站定在若水身后，似有感激地看看白泽，道：“我自是欣慰凌水姑娘无虞，亦是来寻若水姑娘的。”
周围的司香宫弟子纷纷退开，上祁上仙有些不知所措。
“若水姑娘，钟山盟誓牵涉仙界根基，亦是朱襄氏和青阳氏之争。还望若水姑娘莫要随意听信谣言，轻举妄动。若是青阳氏如愿得以禅让，我自会宣布与你解出婚约，以免连累你。若是青阳氏”鸿离斜斜看着白泽道，“若水青阳氏赶尽杀绝，司香宫主事之位还是会保全性命和地位。”
若水闻言，不由得有些感动，想不到鸿离如此惦念自己、想得周全，道：“少君不必担心。此次相争，不论是朱襄氏留守仙界还是青阳氏重回，司香宫都是不可忽视的宫室，想来不会太过难为。”
鸿离语声温和道：“若水姑娘方才也见，两方许是会兵戎相见。还请司香宫多多制香。”
凌水倚在重明身旁，道：“少君放心。我留在仙界一天，自会尽心一日。”
这时，东华大帝君走来，道：“依仙规，我应送凌水姑娘回司香宫，并遣仙童驻宫。还请见谅。少君，天帝君有宣。”言罢，重明和凌水便随他回宫。
“若水姑娘保重，我先告辞。”鸿离上下打量保重，转身离去。
若水看向正北，道：“你们先回宫罢，我要去钟山，见莲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