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凌水抬首,泪眼朦胧地看着重明,恳求道,“我不要连累任何人,包括你。”
凌水离开重明怀抱,轻拂脸上泪水,声音轻柔而坚定,道:“师父身为救死扶伤的仙家,不会见死不救。在师父看来,伦理道德再大,亦大不过性命。道理可辩,性命不可回。我触犯仙规,不可执掌仙宫,请免去司香宫宫主。可是,我的事,与师妹嫁与少君无干。”
“师姐与我同出司香宫,怎会无干?”若水上前一步,不怒自威道,“在仙界,司香宫掌管灵物反生香,从太古之时的并不起眼,专注制香、送与各宫,于历次大战中救治受伤仙家,经数位宫主尽职尽责的努力,才成今日地位。”
若水越说越激动,道:“千年前的鬼仙大战中,师父灰飞烟灭,师姐同我临危受命、接管司香宫。我们自知仙位低微、资质太浅、难以服众,遵从师父的教诲,领有弟子专心制香、练剑不辍、救治仙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敢辜负一位仙家的性命。”
“前些日子,仙界流毒肆虐,师姐没日没夜地炼制解毒反生香。弟子们轮流看守煮香鼎,只有她始终不曾休息片刻。可惜,灵物还是有限,制出的解毒反生香远远不足以应付流毒。嗣位之典上,各位仙家当是亲眼见过师姐同我演示炼香,应是知晓其中动用仙力的甚多。那时,司香宫只余她支撑局面,就算累得虚弱吐血,也不曾说出半字。”
言罢,若水转身扫视众仙,因着激动情绪而呼吸稍快。目光落在雪色衣衫上,若水看到白泽赞赏地点点头,忽感欣慰。
东华大帝君开口道:“若水主事所言,仙界自是有目共睹。我掌管仙簿,自是要查清此事。还请若水主事稍安勿躁。请天帝君允我带走凌水姑娘。”
“允。”天帝君道,“若水主事暂代司香宫主。今日合欢顶之礼,暂且缓缓。众仙也散了罢。”
若水同众仙礼送天帝君,感到些许轻松,正在思虑该如何处理眼前之事,就听鸿离道:“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对不住若水姑娘。凌水姑娘之事,我会尽力。我也会极力劝说父君和蓬丘诸老,莫要因此事离散你我。待得尘埃落定,我仍会在此迎娶你。”
若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重明仙将携凌水姑娘随东华大帝君去了,我要先回金台宫了。你先回宫,我会尽快去看你。”鸿离说着,轻拍她手,似有不舍地离开。
在鸿离走后,上祁上仙飞落若水身旁,道:“回去吧,回去再想办法。况且,阖宫弟子还需你来安顿。”
若水深深吸气,同他带着弟子们回到宫中,立于生香楼前,沉声道:“众弟子听命,离淳和莲萦暂时接管主事之位。司香宫再逢危机,望众弟子勠力同心,专心制香送香,定要隐忍谦让,莫要同别的仙宫生出矛盾冲突。如此,我们才能倾尽全力救出凌水师姐。”
“我等领命。”众弟子揖道,声音沉稳有力。
待众弟子散后,上祁上仙步入生香楼,落座道:“凌水之事,虽是偶有蹊跷,却甚是隐秘,当初也是以仙家之后入得仙簿,怎会为蓬丘诸老知晓?玉壶死去千年,你我都不曾对别的仙家说起,重明仙将亦是不会。”
若水斟茶,奉与上祁上仙,道:“蓬丘诸老偏偏在合欢顶之礼上说出此事,明显意在不让我成为少妃。我们向来与蓬丘诸老无甚交情。同他们熟识又可能知悉师姐身世的仙家,说来,似乎只有白泽……”
“仙将”两字还未说出口,若水手上的品茗杯“哐当”一声掉落桌上。上祁上仙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师伯、若水师姐,白泽仙将来了。”离淳在门外道。
若水起身,既惊又怒又悲道:“刚说他,他就来了。我要好好问问他。”
上祁上仙拦住她,叮嘱道:“你应记得,玉壶当初如何劝凌水。白泽仙将向来光明正大,你莫要先入为主。”
门开处,白泽两手紧握纸扇,微微倾身颔首为礼。上祁上仙回礼。
若水定定看着白泽,不悦道:“不知白泽仙将屈尊前来,有何要事?”上祁上仙小声责怪她无礼。
未及白泽言语,若水便冲到他面前,推掌攻去。白泽见状,两手负在身后,脚步变动,平静避开她的招式。
“若水,不得无礼。”上祁上仙焦急喊道,“你不是说要好好问,没说动手啊。”
若水如若未闻,兀自变掌为拳,疾风骤雨地攻向白泽。她只觉,心中很是憋闷,是对凌水的担忧,是对他的怨恨,亦是对他的思念。
白泽缄默不语,一再退让。见她招式渐渐凌乱,白泽才伸出纸扇击在她手腕,跨到她身后,两手拥住她腰际,困住她两臂,死死将她箍在怀中,下巴抵在她额头。
“放开我。”若水满脸通红,瞥见上祁上仙惊讶神情,喊道。
白泽有些怒意道:“若我不制住你,你如何肯听我说?”
若水闻言,不再挣扎,别过头去。
“凌水的身世,我自是晓得。但是,我同重明彼此心照不宣,对各自隐秘之事从未说与别的仙家。就像,重明不曾将霜歌之事说给凌水姑娘。”
若水微愣,转头看看白泽,重又挣扎起来,道:“你的事,说给别的仙家干什么。”
白泽又道:“你也知,蓬丘诸老寿同仙界,威望远胜天帝君,对任何触犯仙规之事不会袖手旁观,有意或无意知晓此事算不得意外。况且,仙界各族之间的势力和纠葛,你所知有限。”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不过是个棋子?”若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白泽叹气道:“既然你恋着少君,我便不会拆散你们。可是,今日你没能嫁与他,我,我还是挺高兴的。”
若水鼻头一酸,松懈身子,轻轻靠在白泽胸膛,心中五味杂陈。她曾希冀白泽挺身而出、夺回自己,又担心惹怒鸿离。她不信他忍心伤害自己,方才的冲动不过是无处宣泄的忧愤。此刻,在他怀中,她方觉安心。
“你,能不能换了这嫁衣?”白泽轻声在若水耳边问道。
若水脸颊微红,胡乱点点头,见白泽松开手臂,转身就要走,却为阔大裙摆绊到,身子向后倒去。
白泽忙展臂托住她,温声责怪道:“小心些。”若水愣愣看着他。白泽打横抱起她,对目瞪口呆的上祁上仙视而不见,径直进了生香楼。
他抱着她进了她的闺房,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见他要起身,她紧了紧揽着他脖颈的手臂,不舍地看着他俊颜,沉醉他温热气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