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乃是昆仑,上有金台宫,天帝君之宫也。
金台宫中,天帝君看看站定的鸿离,轻声道:“几日后,便行‘亲迎’之礼,准备得如何?”
“一切备好,请父君放心。今日来,有事禀告父君。”鸿离深揖道,“暗探查明,天昱上仙本来打算将莫明飞仙安插在玉凌军中。在消息确定前,我就因莫明飞仙出身青阳氏而有所戒备,邀来干莫上仙观看束木山试炼。不出所料,干莫上仙对莫明飞仙赞赏有加,决意收为单传之徒,于玉凌军宴会上将他带回光明宫。”
天帝君点点头,道:“莫明飞仙武艺高强,实是意外。若是他入了玉凌军,不堪设想。不过,他们这么做,未免太过明显。”
鸿离道:“仙界素来有暗探的传闻,但无仙家得见,却不知暗探实是在他们之中。就算‘那边’的仙家别有用心,暗探也会很快发觉。此次,‘那边’的仙家决心发难,意欲利用合欢顶之礼的大好机会,详细情形却再难得知。我已暗中令远韬率玉凌军在钟山布防。”
“莫明飞仙入了光明宫,应是不会坐视不管。”天帝君微斜身子道。
“表面上,天昱上仙对莫明入得玉凌军之事很是满意,还向别的仙家夸耀。但是,天昱上仙暗中给莫明下了命令,要他尽快掌控光明宫兵器库,并伺机破坏问剑阁中的两仪长剑。”鸿离语声沉稳道。
天帝君略略思虑,抚摸下巴道:“难道,天昱想故事重演?干莫有浅碧的前车之鉴,怎会轻易将兵器库交给入宫不久的仙家,纵使他是单传弟子。你有何对策?”
鸿离郑重揖道:“自从干莫上仙接手光明宫,宫中除了他只有仙童。莫明入光明宫后,便无仙家可知他的行动。所以,我打算派遣暗探去盯住莫明。虽然明知此举太过危险,但也别无他法。”
“派个高阶仙家去,千万小心。”天帝君道,“合欢顶之礼,‘那边’的仙家能利用的,怕仍是蓬丘诸老。诸老年岁与仙界同,你应付不过,便交与我来处理。”
“父君,蓬丘诸老向来以耿介闻名仙界,对我和若水姑娘的婚事一直反对,怕是不宜说服。”鸿离有些担忧道。
天帝君微微一笑道:“仙界这十几万年来的安定,他们自是亲眼所见。若是为‘那边’的仙家利用,既易身败名裂又有愧三界。孰轻孰重,他们自是分得清。况且,没有谁是真正的无欲则刚。”
鸿离道:“儿臣明白。”
“对了,合欢顶之礼的前夜,让九天真玉宫中的暗探动手吧。事情要做得自然,更要没有痕迹。”天帝君严肃道。
扶桑岛上,茂盛的扶桑树在夜色中分外幽深。树下,一抹游魂似的身影飘来站定,声音低低道:“他们会对天昱动手罢?”
“师父所料不错。”墨霖从树影深处缓步而出,压低声音道,“那日寅时,九天真玉宫中会有仙家以冰寒白石扰动冥海波浪,将天昱上仙困在九天真玉宫中。”
太真东王仍是不现真身,道:“他这是软禁天昱,下一步大约就是拷问了。不过,合欢顶之事同天昱也无干系。”
墨霖道:“天帝君已然同蓬丘诸老见过。合欢顶之事,怕是要付诸东流。”
“不会的。”太真东王道,“蓬丘诸老都是一群活得年岁太久又冥顽不化的老仙家,虽然一时可为天帝君说服,终究还是听从于我。方才,我在冥海之底见过他们。合欢顶上,只消他们一句话,若水必做不成少妃。”
墨霖想想道:“天帝君和鸿离早已将一切料理好,不知还有什么可以阻挡这门亲事?”
太真东王道:“纵使若水再武艺高强、德行服众,终究逃不开出身二字。”
“人族同天族的恩怨,早该消泯。玉壶上仙之事,说到底,也成往事。”墨霖道。
太真东王道:“若是司香宫主凌水不配为仙,又该如何?”
墨霖张大嘴巴,略略平复心绪,道:“若水主事不得嫁与天族,司香宫在仙界的地位一夜尽失,又为揭出上古秘事除去障碍,真是一箭三雕。”
“你告诉莫明,这几日定有天帝君的暗探造访光明宫,让他稳住对方。待得时机成熟,你同莫明便拿下暗探和干莫,夺过光明宫。一旦上古秘事昭告仙界,天帝君必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玉凌军已然有所动作。”
墨霖抱拳道:“弟子领命。”
太真东王长吁一口气,道:“万事皆备,只欠东风。到了那时,我也该去见见白泽仙将了。”
几日后,一处宁静山谷中,流泉飞落,草木葳蕤,药草散发着清香。
竹屋中,重明时而不安走动,时而负手而立,看着细细描画的白泽,叹息一声,道:“白兄,还是想开些罢。此事已成定局。明日,白兄,还要去合欢顶?”
案上白宣,头戴凤冠的若水眉眼娇媚、清眸含泪,呼之欲出。
白泽看着画上美人,涩声道:“她着嫁衣如此美,我还没看够。”
“那,明日,白兄,定要沉住气,莫要做出违礼之举。”重明小心翼翼叮嘱道。
白泽苦笑,道:“你怕我在众仙面前抢亲?”
重明默然。
“若她心中有我,我也许会拼上一拼。”白泽眼角挂泪,道,“可她心中所喜是鸿离。我抢了她,她必会恨我。”
重明深深叹息,道:“你真的甘心?几十万年前,你亲眼看着霜歌背叛,又亲手杀了她。如今,你还要亲眼看着若水嫁与鸿离。”
白泽轻轻推开若水的画像,两手捂脸,声音哽咽道:“大不了,再用几十万年忘了她。”
重明愣愣站着,不知所措。
“只要她还在,我便可护她安好。这便足矣。”白泽道,泪水从指缝间无声滑落。
翌日,合欢顶上,亲迎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