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尚未散去微淡的凉薄，鸿离就已等在生香楼下。若水望着他晨曦下清隽面庞，忽地有些犹豫。
“烦请若水姑娘与我同去督促玉凌军训练。”鸿离道。他虽是语气温和，却难掩催促。
若水发觉失敬，忙道了歉，同他往钟山束木山而去。
玉凌军中，莲萦和莫明正同玉凌军诸位仙家见过。兴奋的莲萦跟着远韬身后，有些羞怯地应答。莫明则沉默寡言，一一认着众仙。随后，在鸿离的指挥下，玉凌军为莲萦、莫明演示了钟山剑法和稽览战阵。
此次，鸿离与莲萦作为阴阳二象，从容不迫地随战阵走位，流畅无碍地舞剑。莲萦无可挑剔的表现，终于博得了玉凌军上下的认可。
“诸位请移步玉堂宫，庆贺莫明飞仙和莲萦飞仙入军。”鸿离顿顿道，“而且，我有事宣布。”
到得玉堂宫，花草掩映中的宽敞空地，若水一眼便望见落座摇扇的白泽，见他面庞上闲淡的笑意，自己似也嘴角微弯。
“干莫上仙、白泽仙将、重明仙将、凌水宫主免礼罢。”鸿离引着若水在上座旁坐下，见众仙落座，才道，“今日，请诸位仙家来，是要宣布父君对玉凌军的任命。”
众仙闻言，屏气凝息。
鸿离道：“天帝君任命远韬灵人为玉凌军掌军、阳象，莲萦飞仙为玉凌军阴象。”
远韬和莲萦皆是惊喜，忙上前谢过。
“至于远韬曾任的东方仁部部主，由莫明飞仙接任。”鸿离道，眼中闪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众仙顿时沉默无言。玉凌军乃天帝君和少君最为信任的护卫，仁义礼智信五部部主更是仅次于掌军的重要职位，向来由军中武艺高强、智勇双全、深富谋略的仙家担任。初初入军的仙家任部主，从未有过。
莫明缓缓起身，抱拳礼道：“谨遵少君尊令。”
众仙愈惊，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空机正要起身，却听有仙家道：“莫明不可任东方仁部部主。”
此刻，众仙愈加疑惑。
“干莫上仙为何如此说？”鸿离平心静气问道。
干莫道：“我知，今日玉凌军邀我来，是因昆吾宫素来为玉凌军铸造兵器。虽然，我已不为仙家铸剑，但宫中仙童亦是从未断了对军中兵器的供给。可是，我今日阻拦少君的任命，并非出于玉凌军中有德才者任之的缘由。而是，我要收莫明为单传弟子。”
“昆吾宫向来师徒单传，对弟子的遴选自是十分严格。不知干莫上仙究竟为何要同玉凌军争一位仙家？”重明问道。
干莫答道：“我看中莫明，当然是因了前几日的束木山试炼。莫明仙质扎实、剑法熟稔、思虑灵活，更懂得自处，耐得住喧嚣孤寂。我留心多年，并非要寻到天资如何聪慧的仙家，而是能够沉心静气，在深山之中安心度日的弟子。”
“莫明飞仙性子稳重，安静时内敛得与世无争，出剑时则利落得毫不犹豫。铸剑时，须等得住无数次的淬炼，也要始终心思敏锐锋利如剑。”凌水轻柔道。
“还是凌水丫头说得对。”干莫笑笑，转向莫明，道“莫明飞仙，昆吾宫几万年乃至十几万年才收得一徒。你可愿转入昆吾宫，成我唯一的弟子？”
莫明看看鸿离，眸中有过刹那的温热，很快回复冰冷。
鸿离微笑道：“想来，昆吾宫也是出身天族，又是历代天帝君少君的铸剑仙家。上佳兵将，若是没了良器，如何抗敌卫护？今日，我便自作主张，允了干莫上仙的所愿。”
众仙松了口气，正要举杯祝贺。
“我不愿投入昆吾宫。”莫明无声起身道，看着干莫上仙的眼光里毫无畏惧。
干莫劝道：“我知你同师父一样，出身天族青阳氏。当年的劫难早已过去，师父也已沉冤昭雪。还望莫明飞仙莫要心存芥蒂，可继承天族的铸剑荣耀。想来，这既是师父的心愿，亦是天族的期盼。”
莫明摇头道：“多谢干莫上仙的好意。一直以来，我对纵横沙场很是痴迷。毕竟，天族子弟更要护卫仙界。我九天真玉宫教养，又受天昱上仙谆谆教诲，对玉凌军向往不已。今日，我不仅入得玉凌军，还任为东方仁部部主。我自知难以服众，但会听从诸位谦卑教导，尽心竭力。若我难称部主，做个寻常兵士，我亦无悔。”
莫明的态度，让干莫既焦急又无奈。干莫抓抓衣衫，看着莫明，憋得脸红，又不知该如何再劝。
“你同为天族子弟，应是晓得，天族安危荣耀高于一切。”鸿离开口道，“很多时候，我们要服从部族的安排，做不得自己的主。如今，早已不似太古上古那般古板，但族众始终恪守规矩，才保得天族兴旺、仙界安平。所谓忠心不二，并非执着达成所愿，而是在最适合的位子上，做到最好。”
鸿离的话语，让本就沉默的莫明彻底无言。莫明低下头去，看着脚边轻轻摇曳的淡黄小花，眉头渐皱。
“我实是想不到，少君如此宽容大度。本来，我为同玉凌军争抢仙家一事很是愧疚。少君这般说，真真令我不知该如何感激。玉壶之事后，我几乎绝望，觉这仙界无甚留恋。若非司香宫的两个丫头，不好说我会干出什么事。从今往后，有了这个弟子，我便有了盼头。”
干莫说完，深深行了个大礼，脚步一错，晃到莫明身旁，以飘忽手法点了他的穴、为他下了昏睡诀，催动云诀，便携莫明离了玉堂宫。
众仙哄笑，不乏遥祝干莫收了单传徒弟，使得玉堂宫一时热闹起来。
凌水看向重明，掩口笑道：“干莫上仙终于又似往日那般开朗随意了。真是难得。”
“不过，你们闲暇还是多去昆吾宫看望干莫上仙。”重明叮嘱道，“玉壶上仙灰飞烟灭，是他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凌水闻言点头。
待众仙渐渐安静下来，鸿离看向白泽，微笑道：“这些日子来，玉凌军指导和试炼，少不了两位仙将的鼎力相助。为答谢两位，我有一礼相赠。这礼，想必于白泽仙将而言，非同寻常。”
白泽抬首看向鸿离，微眯两眼，握紧手中酒杯，眼神冷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