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瑶的意有所指，沈季渊心知肚明，还没等他说什么，巧姨娘就斜挑了眉毛，“大姑娘这话我不爱听，说得好像大夫没来是我的错似的，牌子我出门之前就给了，也吩咐了小厮速速去请人，谁知道大夫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大姑娘可别逮着机会就往我头上泼脏水。”
老太太也是撇了嘴冷笑，居然当着她的面给侄女上眼药，也不看他儿子吃不吃这一套。
沈梦瑶勾了勾嘴角，“我又没说是你，你急着撇清干什么？还泼脏水，也不瞧瞧我一正经主子，你一个奴才，我需要这般费心思吗？”
妾在嫁入大户人家之前，是要签卖身契的，因此，身份上只能算半个主子，在主家眼里其实跟奴才差不了多少，是可以随意发卖的。
巧姨娘最恨别人拿她身份说事儿，当时就眼圈一红，拿了帕子作势抹泪，也不说话，只拿一双泪汪汪的妙目，委屈又凄苦地看着沈季渊。
老太太当先发作，喝道：“没大没小，这就是你嫡女的教养？”
沈梦瑶好奇地看向老太太，“祖母好生奇怪，这跟教养有什么关系，这是常识好不好，难不成祖母以为……妾也算主子？”
说完，也不管老太太因着这话脸憋成猪肝色，转头问脸色同样有些难看的沈季渊，“父亲，沈府好歹也是官宦之家，且还在天子脚下，祖母与巧姨娘没读过书，可能这些不懂，但外面的人可不知道，若是因此让外面的人误会咱们家，将上不得台面的妾当主子，让人看了笑话事小，丢了沈府的脸面可就不好了。”
这是鄙视老太太和巧姨娘没见识了，沈季渊额头青筋跳了跳，沉声道：“瑶儿，巧姨娘怎么说也是你的庶母，是你长辈！”
意思是让她给巧姨娘留面子。
沈梦瑶不咸不淡地说道：“父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个，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我长辈的。”
“这种目无尊长的话也说得出口，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你的身份都是沈府给的，若是没了这层尊贵的身份，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拍着扶手，气得破口大骂，想着沈梦瑶居然暗讽自己没文化，心里就恨不得掐死这丫头，“还不快给你庶母道歉，若是不诚心，你就给我跪祠堂去！”
见老太太和沈季渊都帮着自己说话，巧姨娘心中得意，拿帕子悄悄压下翘起的嘴角，面上却嘤嘤低泣得更是伤心，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好不怜惜。
这是在威胁她？沈梦瑶没理老太太，偏头问沈季渊，“父亲也觉得我说错了么？”
她现在刚从鬼门关出来，要是再将她罚去跪祠堂，沈府还要不要名声了？只要沈季渊还有脑子，就不会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办。
读书人向来注重形象，不管是老太太的气急败坏，还是沈梦瑶的口不饶人，都让沈季渊很是不喜。
虽然知道沈梦瑶说的有理，老太太胡搅蛮缠，但沈季渊心向自己母亲，又向来不喜沈梦瑶，所以，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他自然是要维护老太太的。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冲撞长辈就是你做得不对，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有碍，我知你性子倔，但你不能连祖母的话都不听，快给你巧姨娘陪个不是，她性子向来良善，自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
沈梦瑶，呵呵！
“父亲也莫拿孝道和名声来压我，我又没说错，让一个正经嫡女，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道歉，不是我说，天下就没有这种规矩，传出去也只会徒惹人笑话罢了，这种事我不能做，省得落了沈府的声誉，父亲觉得可是这个理儿？”
瞧着沈梦瑶那副气焰嚣张的模样，老太太和巧姨娘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沈季渊不着痕迹地冲她们摇摇头，两人眼神闪了闪，虽是仍不甘心，却也没再开口。
沈季渊低头瞧着沈梦瑶倔强的模样，心底叹了口气，若不是安家的人在安婷婷死后，就不再帮衬他，他何至于拿她做伐子？沈梦瑶身份样貌样样都不差，就是性子冷硬了些，不过这算不了什么，好好谋划一番，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如今嘛，倒是可惜了，好在还有雪儿……
“你怎么都是有理的，罢了，念在你病体初愈，为父便不与你多计较了。”
沈梦瑶闻言，心中反倒有些孤疑，往日原主顶一句就招来一顿喝骂，不是跪祠堂就是不给饭吃，哪儿有今日这般好说话，她可不信他们突然善心大发，开始心疼自己了。
巧姨娘看沈季渊轻轻饶过沈梦瑶，心中虽不甘心，可想到安排下去的事，瞅着沈梦瑶的眼神不由又恶毒，又有些许的畅快。
老太太还想着沈梦瑶不给自己脸面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不能让她给巧姨娘低头，还能不给自己这个祖母低头？
冷笑两声，老太太沉着脸道：“大姑娘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大半夜的，你祖母我一大把年纪了，被大老远的折腾过来看你，结果这都来了半晌了，却是连个安都不会请了么？”
沈梦瑶将视线转到老太太身上，又要找茬？
眼神闪了闪，沈梦瑶有些淡漠地开口道：“给祖母请安。”
这干干巴巴的一句，把老太太给噎得，差点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将手中的拐杖甩沈梦瑶脸上去。
这是请安的态度吗？一点都不尊重自己。
沈季渊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母亲辛辛苦苦将他培育成人，里面的艰辛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老太太在这个家里怎么做，怎么折腾，只要不是太过份，他都不管，因为她是长辈，是让自己成才的伟大母亲。
沈梦瑶这种冷淡敷衍之态，让沈季渊霎时想起了他的发妻安婷婷，当初她对母亲也是这般冷冷淡淡，面上挑不出什么错来，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听着不舒服，怕是心底指不定怎么轻视母亲吧。
瞧不上他的母亲，心底肯定也瞧不起他，当初为了前程，不得不在妻子面前做小伏低，处处哄着，事事隐忍，可心底却犹如扎了根刺，越扎越深，到现在想想都觉得如鲠在喉！
因为出身低，又在贫困家庭长大，沈季渊骨子里是很自卑的，而沈梦瑶的态度，比之安婷婷还要嚣张跋扈，所以看到她这种姿态，沈季渊立时就有些不愉，心底有火苗在一波一波往上拱。
不过，想到他维护了多年的高雅读书人形象，又将火气压了下去，假斥道：“瑶儿，怎么这般跟祖母说话呢，不要闹脾气，好好给祖母问个好。”
沈梦瑶其实是故意想激怒老太太，沈季渊心思太深，逼得再过也不会做出什么来，老太太却不一样，到底只是个乡下老太太，行事作风改不了小家子气，也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这半年来，她和巧姨娘对原主的态度，越发的肆无忌惮，让沈梦瑶觉得很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