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寻集团大厦十五层,藤静刚被请进会议室,里面人的面孔都还未看清,她问罪的话已经出口:“陈总抢我的生意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东藤庙小势薄,所以就玩阴的?”
和林氏签下合约的第二天,苏言深就曾就此事提醒过他,藤静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当时陈殷寻看着他做的分析报表,闭眼松了松脖颈说:“商场上本来就无忠诚可言。”
苏言深说:“可你还抢了人家的蓝颜知己。”
陈殷寻睁眼露出一抹冷笑:“抢这个字估计她自己都说不出口。”他们的感情若仅因为一点利益的引诱就崩坏,那就太廉价了。
可看着现在的局面,看来还真会应了他之前所言。
陈殷寻看向一脸淡然的苏言深。
“藤总何必一来火气就这么旺,先坐。”
陈殷寻也未起身,只是口头上放软,对藤静挥手示意了侧边的座位。
藤静气势汹汹,想先来个下马威,结果见对方不惊不怵,泰然自若地招呼着她,她一忖度,屏着怒气还是先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陈易唯见她显露出了服软的苗头,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下弹跳地飞快。陈殷寻俯身往前,伸过原本跨在椅背上的手,和放在办公桌上的攥成拳头,问藤静:“藤总今天来的目的,专程是为了泻火的?”
藤静哼了一声,忽然没有了前一秒的坚定,反倒多了几分怨气回:“我哪敢啊?要是一不小心再惹陈总不高兴,我那小庙仅存的几根支柱还不要被你一根一根拆了去?”
陈殷寻笑不露齿:“藤总的意思,是觉得林氏放弃东藤转而和飞寻合作,是我强迫的?”
被点到了似乎没有想到的点子上,藤静横瞥一眼他,停顿后回嘴:“陈总不讲商业道德,你若不是成心抢我生意,何必替林宇付违约金呢?”
陈殷寻往后一躺,悠然地说:“趋利避害是商人的本性,不用我说,你都明白林氏在你我之间选择哪方对他更有利,更何况林总?况且林氏百年企业,资底深厚,藤总以为能拴得住它几时?”
藤静毛了,唰得一下起身往后推走了椅子:“你什么意思!”她忽而冷笑,“奥,和我合作就是在害林宇,和你合作就是在帮他?”
女人有了蛮不讲理的趋势,陈殷寻就觉得麻烦和厌烦。怎么道理都听不懂,一定要纠缠在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上?
陈易唯见他已经很不耐烦,出手拦一下藤静道:“藤总也别怒,待会能和你解释清楚的人就快到了。”
藤静半知半解,刚有点明白陈易唯的意思,哐得一声,推门而入的声音就在会议室间响起。急冲冲赶来的人额间挂满了汗滴,一进门眼睛就摄住了藤静的身姿,皱着眉,他明显不悦地说:“你怎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还是找来了?”
林宇弄掉鼻梁上的水珠子。陈易唯发他短信的时候,他早已经收到消息,一路飞车赶来。自从和藤静摊开来讲后,这个女人激烈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但立即结束了和他所有业务上的往来,还把他拉入了黑名单,整夜整夜不理他,誓要与他断绝来往。
这段时间他可谓好坏方法用尽,一直在争取她的谅解,和她解释地嘴皮子都说干了,这才几天不见,她竟然还是走不出这个圈。
藤静也僵硬而倔强地盯着他瞧。男女私情是一回事,在商言商又是另一回事,她手下管着偌大一个企业,几百张嘴巴等着要吃饭,员工的生计她不能不管。
陈易唯见状,拍了拍林宇的肩道:“这里就留给你们俩了,希望这次,能把事情一次性解决。”
林宇朝他忖了一下头。
时间在会议室紧闭的门锁和密不透风的百叶窗后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从天亮变成天灰。等太阳有了落山的趋势,山从森绿转为灰绿时,林宇才终于带着藤静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藤静是跟在林宇身后走进陈殷寻办公室的,陈易唯见他们一个消沉而柔和,一个双眼枣红,气势却较半天前温柔了许多,他知道,这事算是解决了。
林宇见三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还是重新做着自己的事,他咳了一声缓解气氛,将身后不情不愿的人拉到前面来,朝她示意着陈殷寻嘀咕道:“说啊。”
陈殷寻看藤静果真走了过来,他放下手上的报表,沉着神情看她要做什么。藤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低下去,再没有后续交流地说:“今天冒昧了,陈总晚上务必赏脸,给个机会让我赔不是。”
她话音里带着消沉的味道,陈殷寻看看林宇,林宇也殷勤窘迫地挤出一个笑容。他没说话,考虑不到片刻的时间后就转头对陈易唯说:“和老二打声招呼,让他准备个包厢,今晚我请林总二人。”
“那怎么可以?”
“是啊,这怎么行!”
林宇和藤静同时说,林宇是一脸的不好意思,藤静倒是带着不服的语气。
“既然问题都解决了,大家便是朋友,就当是我为在二位的感情中制造了个小插曲赔罪。”陈殷寻不容拒绝地说。
林宇见陈殷寻意不容变,和藤静投去一个客随主便的眼神后,就不再争辩了,“既然如此,那就让陈总破费了。”
离开严家,沈云挑没有回家,而是径直上了相反方向的出租车。
停在滨江公园,她不顾长凳在午日曝晒下是否滚烫便失魂落魄地坐了下去,任凭汗流浃背、面目火烧,愣是没有移过位置。
空落落不知所措的无力掏空着她的身体,好像只有在太阳底下这样烫着,她才能不被心底的冷意吞噬。
沈云挑在长凳上坐了很久,坐得江边吹来的风都从带着滚滚热气到失去了温度,变得清凉,她才好似想通了什么,看着日落的江面,离开公园,无言招下了疾行的出租车。
陈殷寻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一行几人正好抵达窦恒的餐厅。接过陈殷寻的电话,窦恒在报去地址之前眯了眯眼:“这么几天就想陈殷寻了?”
沈云挑没说话,呼吸声挺重。窦恒将电话还回去,叮嘱了句:“她似乎心情不大好。”
陈殷寻收到他的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易唯是先带林宇和藤静进包厢的,见陈殷寻和窦恒后面进来,神色不错,借机调侃:“什么事还要劳我们窦老板大驾啊?藤总差点以为要来个比她漂亮的,所以你才冷落她了。”
窦恒对他意思明了,笑了笑:“真有个要来的。虽然没藤总漂亮,不过、奈何有人喜欢。”说“不过”时,他徐徐将头朝身后慢条斯理走进来的人转了过去。
陈易唯见他行动如此,大哥仍是一副不加在意的表情,但上扬的眉尾已然藏不住,手往头上一撑,他不相信地问:“不会吧,刚才来电话的是沈小五?”
这丫头今天突然开窍了?
想了想还是把这后半句话忍了下去,对着对面还在状况之外的两人,陈易唯解释:“两位莫要见怪,看来是我嫂子要来查岗了。”
这餐饭本就是秉着缓和藤静和陈殷寻二人之间关系的目的来的,虽然藤氏和飞寻牵扯不大,但既然他和飞寻做了生意,身为中间人,林宇不希望看到两家交恶。听陈易唯这么说,他点头说着可以理解。
藤静口吻生硬,带着些酸味问:“怎么陈总,女朋友来了就要把我们抛下,是不是有点见色忘友了?”
陈殷寻一直手扶着背对包厢门的那张餐桌椅,听窦恒二人的调侃,由着他们不说话。见藤静将矛头转向自己,他半抬头,目光越过与她鼻梁相平的视线对上她孤傲中带着点刻薄的眼睛。目光徐徐,陈殷寻就这样一点一点吞噬掉了藤静再继续看他的自信。
燃尽的爆竹,残枝末节还要挣扎着冒个响。陈殷寻不屑一笑,在藤静撤回视线的一瞬间缓和了神情,转身说:“窦恒阿唯,你们先陪林总喝一杯。”
陈易唯等陈殷寻走出了包厢,确定门合上后,才捏着嗓音挑眉道:“藤总说的没错,这就叫见色忘友。其他的都好推脱,只有我这个大嫂他是半毫不会怠慢的。”
这显然是为刚刚没有从陈殷寻那里获得回答的藤静找个台阶下的话语。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藤静不领情,反倒不啻冷笑。
谁不知道他们口中一下一个的大嫂是陈殷寻半路从严家抢来的?人家沈云挑和严家少爷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好得很,要不是因为沈老爷子看中了陈殷寻,这声大嫂他们能叫得上?
“我原本以为外界传的陈沈两家结亲是假,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藤静不屑地歪了歪嘴,笑得和王熙凤一样,“可我又听说,陈总和沈小姐不是恋人那么单纯的关系......”
陈易唯奉行的是先礼后兵,自己客气到位了,人家不领情,他就没必要再客气了。看藤静假惺惺、一脸市侩精明的笑,他就诚挚地扬起嘴角:“感情的事谁说的定呢?林总和你,不是也从一开始的冤家对头变成现在的关系了。”
林宇在一旁听着陈易唯话里戏谑和讽刺皆有,连忙插进来打官腔:“是啊是啊,我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来陈总我敬你一杯,今天的这桌饭菜你费心了!”
陈易唯微笑,他不但睚眦必报,还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听林宇这么客气,他也就客气:“要这么说,林总要敬的就是我二哥了。”
林宇立马反应,举杯对向窦恒:“对对,窦老板你费心!”
窦恒会心一笑,很难得有人称呼他为窦老板......知道陈殷寻给陈易唯布置了任务,要借林宇这层关系一步步谈拢和实化药业的合作,他收敛了脾气,举杯挑一下镜框道:“......林老板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