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挑从出租车玻璃上,远远地就看见了陈殷寻挺拔的身影站在景观树下等她。黑夜里,白色衬衫衬得他熠熠生辉,条直的一缕碎发弯在半边眉尖上,英俊中带着点夜晚的随性。
不管什么时候看,他都是耀眼出挑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到。
这么久以来,她肯定了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即使是现在看上去已经等了她很久的情况下,他也只是偶尔低头点点手机屏幕,脚边没有一个烟蒂。
她下车时,他的电话正好谈完。走近她,陈殷寻的目光迎着路灯闪闪发亮:“找我?”
沈云挑之前准备了一路的腹稿,此时,还是愣了一下。
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掩藏对她的感觉。
就像高中毕业那天,姐姐难得一次答应来接她,她和同学们在操场上拍着毕业照,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出挑的身影从主席台旁的那扇小铁门走进来。熟悉、美丽,陌生、帅气,同学们和老师的渐渐停下目光聚向他们,他却随姐姐走近了自己。听姐姐皱眉责怪她一个女孩子在太阳下随意暴晒,这个带着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出现的男子就像偶然闲庭信步走到了这里,在另一个维度下审视着她和周遭发生的一切。
洞悉、炎凉,他的目光似隔着一层雾。
看着眼前这个对她宠溺式好的男人,她觉得他和姐姐一样,有着成熟于自己年纪的思想,却又和姐姐不一样,对自己多了更多的容让。
也许就是仗着这个吧。
“让严子期走,是你的主意吗?”
听见她醇弱的声音响起时,陈殷寻正注意到他身后的彩灯倒影在她璀璨的眼中闪了一下。跳出她眼中的景色,见她此刻怒目而视,没有了以往的害羞无措,反而多了一些憎恨,愉悦的眸子很快灭了光泽。
原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殷寻冷冰冰地问:“他和你这么说?”
沈云挑不回答,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的事?”
陈殷寻往后退到了大树墩下砌出的圆形面砖上,修长的腿交叉搭着,炎凉一笑问:“怎么,知道了你还想去拦他?”
沈云挑见他满嘴醋味地故意激惹自己,嘴上不说,火气却从心底生起。
她喜欢严子期他是知道的,而且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晚上他替她消肿说为她心疼,可明知这件事对她多重要,又偏偏将这么重要的事瞒着她。
“骗子!”她发出裂帛撕裂的声响。
陈殷寻不怎么相信这是从一个几乎不对自己袒露任何情绪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沈云挑满含怨气地凝视着他,他见她忍着渐渐满上来的水汽,咬牙切齿却硬是不表露于形地闷狠道:“陈殷寻,你说过不会让我流泪的。”
沈云挑直直地和陈殷寻对峙,这样的不激烈反而激惹了他。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脸蛋,陈殷寻隐忍而自持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说、的,是、不、让、你、因、为、我、流、泪。”
沈云挑被他捏着脸,嘴两边肌肉火辣地拉扯着,脸色皮肤有皲裂开的刺痛,毕竟在太阳下晒了一中午,她现在的肌肤就和心防一样脆弱。心灵的屈辱不亚于体肤,可她还是倔强地盯了回去,也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喜、欢、你,就、算、严、子、期、走、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狠得一甩,她的脸才在嘴上松下来的力道下脱离开他的手。
两块嫩红色的指印就在沈云挑嘴袋两侧漫开,漫向她圆圆的脸蛋和玲珑的耳朵上。她微喘着气,睫毛随短促的呼吸声频繁闪动着,圆溜的眼睛依旧置气地对着他,好像移动一寸,便是她输了。
干滞的空气,带动着干滞的风。
“你们、这是?”窦恒的声音冷不防响起。他见陈殷寻在外面耗了这么久,从餐厅走出来,一出门就见到了两人这般光景。
被窦恒打破平衡,沈云挑不看他,只深吸了一口气后,撇过闪着泪花的目光看向一旁,快速勾去眼角的水渍,步伐决绝地朝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窦恒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搞不清楚两人出了什么状况。走到陈殷寻身边,他摆头,就见身旁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烦躁的厌气,他此刻的眼神疲得很,不是淡如水那般的没了神气,银白的寒光都快聚成了一道冷冽的牙月。
气息起伏很深地伸手碰了碰扁平的口袋,他转向他,声音就像暴雨倾城前刻的黑云压城,说:“给我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