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薄礼渊
麻雀。
灰头灰脸的麻雀，立在不远的墙头，不停的转着脑袋，小嘴一张一阖，拼命地叫唤。
那麻雀所处的位置，你只需要一个跃步，纵身，手指凌空一捞，便可以轻易地把麻雀抓住，然后，手指微微用力，咔地一下，麻雀的颈骨便可以扭断。
世界，就此清净了。
想到这里，你的手指，也悄悄做出扭断的动作，仿佛真的有一只麻雀，在你的手里，慢慢给你扭断脖子。
然而，你迟迟没有那么做，只是把那个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过着。
这世上，很多事情，未尝不是如此，明明很想做，却碍着种种原因，始终只能停留在脑海里，无法付诸实施。
种种原因……好吧，好吧，种种原因，归根到底，也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不敢，一个是不能。
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到心仪的女子，满脸的通红，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他的相思，他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勾勒出自己告白时的场景，却迟迟无法开口。
这是不敢。
你呢。
“礼渊啊，你这谷主是怎么当的？怎么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
“礼渊，真不是叔叔们说你，这谷中人心惶惶的，大家还怎么做生意？”
“礼渊，你给个准话，总不能把这事吊那边，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每天喝茶都要拿银针验毒了。”
……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你跟前，七嘴八舌地抱怨，一口一个礼渊，礼渊的，没有一个称呼你为谷主。
你知道，你现在只是一个代理谷主，可怎么算，也是半个谷主，能给这几个老者堵着质问……倘若可以，你真想立马像扭断麻雀脖子似的，扭断他们的脖子。
可惜，你不能。
是的，你不能，而不是不敢。
扭断他们的脖子，也就是举手之间，问题是……他们，在谷里都是老资格商家，算起来都是你叔叔那一辈，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对这几个商家大户都是彬彬有礼，你才掌管谷中事务几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你们有完没完？谷主说了，七天内给大家一个答复，你们倒好，天天来天天来，和讨债似的，谷主就算有什么线索，给你们搅和得也没工夫查了。”
你身边的齐妈，到底心疼你，不忍你被围攻，忙给你帮腔。
她一开口，你便知道不妙，赶紧制止：“齐妈……”
然而，你到底迟了。
“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说话？”
“仇掌柜，别那么说，现在风闻药王谷有四大掌柜，她也算其中之一呢。”
“那风是什么风？可真邪乎。”
“可不是吗？谷主都只是个代理，居然真拿自己当谷主了，下人觉得自己是四大掌柜，也不足为奇了。”
……
有道是，三人成虎，更何况，说话的还不止三人，齐妈瞬间给淹没，一句话都没法插嘴。
“几位叔叔伯伯教训的是。”
你暗暗捏紧了拳，但，脸上不得不强打着笑容。
“既然大家都认为我只是代理谷主，那么，身为代理谷主的我，自然无法给几位发放只有谷主才掌握的药王谷独门药剂了。”
打蛇，就要打七寸，不是吗？
打别的地方，都是浪费体力。
没了药王谷谷主的独家秘方，这些商家无异于自断一臂。
那几个老头闭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吭声。
“你们几个也是。”
坐在旁边，迟迟没开口，宛若是个局外人，安安静静地看着戏的李旭，总算开口了。
这李旭，掌管着药王谷对外调度的生意，这些商人都指望李旭给口饭吃，当个马前卒算是正常。
“礼渊都说七天给大家伙一个答复，那一定会给大家伙一个答复的。来之前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一个都不听。”
李旭教训的口吻，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原本在你跟前趾高气扬的老者，低垂的脑袋，宛若给私塾先生教训的学生。
“不过，话说回来了，礼渊……”
李旭话锋一转。
“这几日，谷里不太平，大家伙都着急，谁都想开门做生意，这关一天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心情急躁了一些，你就别和他们计较了。”
“几位叔叔都是长辈，礼渊身为晚辈，哪里有计较的道理。”
“那老哥几个先回去，礼渊的话，应该是能信得过的，这几日，大家就暂时歇了吧。”
好一个“应该是能信得过”，这不就是不确定吗？
“到了第七天，大家损失都很大，到时候，万一出点状况……那也很是正常，不是吗？”
出点状况？
这话说的是很委婉不错，但，这绵里藏的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能出什么状况？
几个大商户都已经出面了，到时候，破不了这案子，商户们继续关门罢市吗？
又或者，索性联手，把你从代理谷主的位子上扯下来？人心浮动，总得给谷里的人有个交代。
你不当谷主了，谁能接替？
啊，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嫡出的，薄礼恒，刚好回到了谷里，他也有谷主才能掌握的秘方，李旭看你不爽很久了，大概，等这么一天，也很久了。
想到这里，你看了一眼李旭。
不知道为何，李旭的神情，让你想起了在刑场上，举着刀斧，静静等待着午时三刻到来的刽子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