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钱如海
美人。
漂亮的女人。
恐怕这世上,但凡是正常的男人,没有那个不会喜欢漂亮的女人。
你,钱如海,富可敌国不假,可说到底,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你没可能不喜欢漂亮的女人。
一如你花了白银两千两,从湖心亭里把柳虹娶过门,纳为妻妾。
两千两的白银,白花花的银子,堆在湖心亭老鸨华嬷嬷跟前的时候,华嬷嬷一双昏暗的老眼,一下子亮了起来,那眼睛的亮度,绝对要超越所有男人看到柳虹时的眼神。
惊艳,被柳虹的脸蛋惊艳,没有想到世上会有如斯美人,你还记得你第一眼看到柳虹的时候,顿时觉得她身后的黑夜,瞬间被她的美貌点亮。
那天夜里,月色很亮,月色很美。
但,柳虹更亮,柳虹更美。
于是,你花了两千两给柳虹赎了身。
是,是,是,你知道柳虹出身不好。
是,是,是,你知道那些恶个道貌岸然的道学先生对你的这种行为种种鄙夷。
是,是,是,你知道,华嬷嬷给柳虹的开价,只有白银一千两。
你依旧给了华嬷嬷两千两。
因为,在你看来,柳虹值两千两。
不,不,不,柳虹的价值,恐怕比两千两更多,更多,值五千两,一万两,乃至两万两……
这价钱,也有不少人说不值,柳虹的脸固然好,但,那性格……这么说好了,你不是第一个动想要给柳虹赎身念头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值得她那性格后,还肯掏钱的人。
性格?
重要吗?
你搂着柳虹的细腰,宛若搂着自己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靠在软榻上。
你能够感受到面前几个男人的眼神里,或多或少不自主地瞥着柳虹,蔡家五公子的蔡昴表现得极为露骨,那热辣的眼神,恨不得能把柳虹当场给剥光了。
呵呵,你搂柳虹的手,加重了几分,无言地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就要这样,就要这样。
你要的就是这种被所有男人羡慕,妒忌,恨的感觉。
别看不少人明面上对柳虹的出身表示鄙夷,但,暗地里多少人都羡慕你的福气。
有柳虹在你的身边,什么珠宝,什么美玉,什么玛瑙珊瑚……统统都是浮云。
美人,永远能够激发起男人最基本最原始的欲望。
而这种欲望越是强烈,对拥有美人的家伙的仇恨便越是浓烈。
你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脱离了珠宝一类俗气炫富,更为高一层的炫耀。
柳虹,便是你的珠宝。
这话又不准确,珠宝,毕竟没有生命,没有温度,戴在身上冷冰冰的,柳虹有温度,搂在怀里,软绵绵的,香喷喷的。
不过,美人有一点比不上珠宝。
美人迟暮,着实让人伤感。
你一直觉得,美人,如同你面前柳虹端着的白茶,贵新,只有新茶才好喝。
美人,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不是吗?
“钱老板。”
倘若说美人是茶,越是新鲜越好的话,那么,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
就好象陈年的普洱茶,经过岁月的洗礼,发酵,才能有内而外散发出醇厚的芬芳。
用普洱茶来形容,似乎还差点意思,你看着虞洵美的面庞,觉得这样的女人,应该是酒,越陈越香。
虞洵美浅笑着,她的笑容,和柳虹完全不一样,柳虹的笑,是艳丽的,宛若世上最为艳丽的花。
然而,很奇怪的是,愈是艳丽的花,往往味道并不香,反而是那些一眼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花,味道更加香郁。
“钱老板,你看这账册,你要不要买下?”
虞洵美扬着手里的账册,宛若是青楼女子在楼上挥舞着丝帕招惹着路过的懵懂少年郎。
可惜,虞洵美并不是青楼女子。
可惜,你也不是懵懂的少年郎。
你摇头。
“不。”
虞洵美的笑容僵硬了,好像在她笑着最灿烂的时候,给人泼上了一盆铁水,笑容是勉强保持着,可人的精气已经没了。
“钱老板,你确定?”
“确定。”
“钱老板,你知道那些袭扰山海堂的人,其实就是为了这账本吗?”
“知道。”
“钱老板,你知道周景楠之死和这账本有关吗?”
“知道”
“钱老板,你知道威远镖局把东西从山海堂运出的时候,有人拼命也要夺得这账本吗?”
“知道。”
“钱老板,你知道这账本价值十万两白银吗?”
“知道。”
“知道你怎么还不买?”
虞洵美僵硬的笑容,换成了满脸的差异。
这回,轮到你笑了。
虞洵美是个美人不错,即便人老珠黄,也是美人。
虞洵美还是玄同阁的七通事之一,江湖上有点名头。
虞洵美身手也很好,能在她手底下讨到便宜的没有几个。
只是,虞洵美毕竟不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尤其是在谈交易的生意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底牌给对手看到的。
“虞七娘,首先,既然说来人的目标在威远镖局的东西上,那么,与我钱某人就没有瓜葛,钱某只是一介生意人,手无缚鸡之力,江湖上的事,自然少掺和的好;其次,周景楠之死,漫步说他是职责所在,单是善后的千两白银,那都是额外的,钱某人绝对担得起仁至义尽这四个字;接着,李总镖头因为这些东西事关紧要,可又碍着要调查周少侠死因,不得不交出来,直接给六扇门,又怕一些别的事儿给暴露出来,便把东西卖给你玄同阁,玄同阁过一遍把可疑的拎出来,再转给六扇门。你之前说的意思是这些吧?”
虞洵美点点头。
“这不得了。”
你摊开手,很是无辜。
“没记错的话,玄同阁有两个规矩:一,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二,唯财是举。第二条就是说,但凡找你们要消息的,必须得给钱。”
“没错。”
“于是,李总镖头卖给你十万两白银,一堆东西,你玄同阁过了一遍,拿出一本账册,要卖我十万两……这都算了,六扇门的赵总捕头也在,你今天的意思不就是,让我把账册买了,转手给了赵总捕头?”
“呃,怎么说,这事也和你有关。”
“有关归有关,当冤大头归当冤大头。更何况……”
你的脑袋靠在柳虹的肩膀上。
“虞七娘,你可知道订做得要给订金吗?”
“那是什么?”
“好比一件衣服,你可以囫囵在集市上买一件穿上,但,你觉得不够显档次,于是,让裁缝带着你指定的面料跑你府上,按着你的尺码给你做了一件,量体裁衣,肯定很合适,不是吗?”
虞洵美有点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只下意识地点点头。
“考虑到是一对一的服务,加上手工钱,裁缝是可以要稍微高点的价格,但是,如果说,客人没有给订金,那么,在裁缝做好以后,完全可以说我不要了,请问,这时候怎么办?”
“那这客人也太无赖了!”
你怀里的柳虹有些愤懑。
“那衣服按照客人的尺码做的,也就是说,只有客人一个人能穿,那么,客人又不要了,衣服怎么办?”
“所以,裁缝遇到这种情况,为了让衣服能够出手,往往会主动降价。”
“无赖!无耻!”
“所以才要收订金啊,客人不要的话,裁缝好歹也有订金,不至于白忙一趟。”
说着,你看了一眼虞洵美。
虞洵美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你这账册,只对我,或者赵总捕头有吸引力,对其余人,不过是白纸罢了,这就好像订做好的衣服,而且,还是那种没有拿到订金的衣服,是,是,是,你付出了十万两,那是料子的钱不错,可是,你只有两个客人——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打算买的,那你就剩下唯一的客人,这样的话,定价权似乎不在你这里,而是在,赵总捕头那里。至于价格嘛……真不取决于你,而是赵总捕头了,不是吗?”
虞洵美没有说话,只是用牙把漂亮的嘴唇咬得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赵总捕头,你打算出多少买下?”
虞洵美转向了赵胥延。
赵胥延看了看账册,又看了看虞洵美,再看了看你,略微一沉思。
“一千两。”
呃……
这……
这当真出乎你的意料。
要知道,这赵胥延虽然是个官迷,但,为官清廉,每年的收入也就百八十两银子,除去开支,不会剩下多少,这一千两……估计得砸锅卖铁了。
更关键的是,你已经把话挑那么明了,换作任何人,说花一两买下都有可能。
这价格距离十万两差距是很大没错,可苍蝇腿上的肉,好歹也是肉。
“成交。”
虞洵美说着,把账册递向了赵胥延。
赵胥延没有接账册,而是面露难色地向你作揖,道:“钱老板,你看,你能不能借赵某人六百两……赵某给你立个字据,五年内还给你。”
“没钱还说要花一千两,有……”
柳虹话没说完,你暗暗捏了下她的腰,她马上识趣地闭嘴了。
“赵总捕头,钱某人钦佩,钦佩,两袖清风不说,而且,还不占人便宜。恐怕,这一千两的开销,得是你的极限了。”
你搂着柳虹,咯咯笑个不停,好像遇到一个天大好笑的事情。
当真很好笑,不是吗?
先是虞洵美高价要卖,没有卖成。
然后,是赵胥延能低价买,偏偏没有低价买成,他用的是自己承受的最高价买的。
思来想去,最后,反倒是你自己落了个小人,不是吗?
你给赵胥延还价的机会,他根本没领情。
“罢了,罢了,赵总捕头既然不愿意占便宜,那不如好人做到底。”
你松开柳虹,走下软榻,来到虞洵美跟前,接过了账册。
“就按十万两白银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