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赵胥延
柴车。
一辆破旧的柴车，上面套着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
老马，在崎岖的小路上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然而，这匹老马，始终没有倒下。
而在这老马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具尸体。
你纵身掠过那几具尸体，来到柴车跟前。
柴车上的车把式，一身破衣烂衫，连头上压低着的斗笠都豁出个口子来。从那个豁口往里看，能够看到那车把式花白的络腮胡，以及那双如鹰一般绽放精光的眼。
“李兄，没事吧？”
即便李东升刻意乔装打扮，你依旧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李东升稳稳地坐在马车上，手里拉着缰绳，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从马车上下来。
“李前辈几个高足都在，他能有什么事？”
不用李东升回答，随后赶到的蔡昴便替他回答了。
你这才打量起周围，正如蔡昴所说，在李东升的柴车四周，或明或暗地站着五个人，毕勋，甄达，阎学楷，简从书，沈济。
呵呵，之前，你看到那烟火，认出是威远镖局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放出的求救烟火，这才拼了老命赶来。
如果你知道李东升连同他五个弟子都在的话，你都不急着来了。
“夹峡双怪，解敏，解敖，这兄弟二人各使一对钢叉，千变万化，尤其是……”
虞洵美站在尸身边上张望着，找寻着什么。
很快，她便找到了她要找的。
解氏双怪的腰间，各藏了四个飞叉。
“这四个飞叉，在遇到高手的时候，暗中放出，好些老江湖都栽在这上面。”
“只可惜，遇到毕勋毕兄台，他们连用钢叉的机会都没有。”
蔡昴端详着那二人身上的伤口，道：“毕兄台的快剑，江湖上没有几人能够挡住，不过，也就因为太快，走的是轻灵一路，所以这二人身上的剑伤都很薄。”
毕勋得意地点头。
“没错，这解家两兄弟在夹峡当地可能有点能耐，但，要到京城闹事，实在不自量力。”
“袖里乾坤贺菁可不仅是在皖安当地有名，他那对蝴蝶袖暗藏了八道软刃，凝了内力绞进去，绝对得给皮开肉绽。”
虞洵美打量着地上一脸惊愕的矮个子老头，原本手臂的位置空荡荡的。
“两边伤口整齐，切面一致，看来是同一时间，一同砍下，要是不细看，甚至都会以为是一把刀所为。不用说，这肯定是善用双剑的甄兄弟所为。”
甄达手里的剑鞘毕寻常的长出一倍有余，几乎有他本人那么长，乍一看旁人会以为是一把超长的剑，但，仔细观察，才会发现这剑鞘两头都是剑柄。
你是知道的，甄达这剑，是从两头拔出使的双剑。
“撼山锤易志强一向自诩勇力无双，却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蔡昴对虞洵美的话表示赞同。
“的确，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程度，等真的知道了，距离死也不远了。你说是不是，阎兄？”
阎学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完全和手上宽幅重剑不相匹配，仿佛是拿着别人的兵刃似的。
虞洵美打量着剩余两个人，这次没有说话。
你不禁感到纳闷。
“怎么，玄同阁的虞七通事居然有不认得的？”
虞洵美摇头。
“认是认得，我只是觉得，不如咱换上一换。”
“你是说，让蔡昴蔡公子认这二人，你猜是谁出手的？”
“没错。”
“虞姐这是在为难在下了。”
蔡昴口里说是为难，但，没看出有丝毫为难的地方。
“如果猜错，还望别见笑。”
那二人一男一女，女的身材肥硕，胳膊得有寻常人的大腿那么粗，一脸的浓妆，看上去就和个滚了粉的汤圆一般。
男的精瘦，右手的位置被一把弯钩替代。
“这女的应该是油娘子屠惠，这男的应该是夺命蝎曾维。”
屠惠一身肥膘，卸力的功夫异常彪悍，仿佛什么兵器沾到她身上都会给那层油脂滑到一边。
曾维其实双手健全，年轻的时候与一代奇侠岑飞一战，被岑飞十七招打落弯钩，虽然岑飞没要了他性命，但，他视之为奇耻大辱，居然自断右手，把铁钩接上面，再也不让人把他的铁钩打落。
这二人很是有特点，蔡昴认出来，倒也不难。
只不过，要认出是谁杀了这二人，虞洵美……
“屠惠卸力虽好，但，终只是卸，并没有化掉，哪怕十分的劲道卸去了九分，想来，简从书靠那一分的劲道，也足以杀了油娘子。”
简从书弹了下手里的木剑，算是默认了。
“曾维的钩子是不会给人打落，但，人头打落了，兵器没给打落又有什么意义？这一剑洞穿铁钩，钉曾维脑门上，也只有沈济的快剑了。”
沈济如手指粗细的细剑一抖，耍了个剑花，重新缠在腰间。
这五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给李东升的五名亲传弟子出手击杀，而李东升本人甚至没从柴车上下来，可见威远镖局的招牌真不是吹的。
“这五人就想动咱们？真是不自量力。”
甄达的口吻里带着几分不屑。
“要是他们知道李总镖头在，恐怕打死他们都不会来动你们的。只不过，李兄，你这身打扮……”
你话戛然而止。
这身打扮，显然不希望外人能够认出来。
“难怪说钱老板亲自去送柴车，由李总镖头亲自赶车的柴车，钱如海是得亲自送送。”
蔡昴如梦初醒。
“可究竟什么样的镖，得李总镖头带上五个弟子一起呢？”
李东升摘下斗笠，道：“我威远镖局本来借钱老板宝地藏了一批物件，这次山海堂遭劫，老夫怕这些东西有什么闪失，故才特意搬运回威远镖局。没想到会遇到贼人。”
“那倒是，据说山海堂比朝廷的国库都安全，这天底下实在找不出比它更安全的地方了。”
玄同阁的虞洵美都说这话了，这山海堂看来的确是固若金汤了。
“话说回来，就凭这几个人……周景楠也不至于会怕成那样，自己断了胳膊啊。”
身为六扇门总捕头的你，察觉出了异样。
李东升点点头。
“是啊，这几个人是不至于让景楠害怕，可是，谁说只有这几个人？”
“还有别人？”
李东升的眼睛，盯着远处的密林。
“老夫刚刚始终没有出手，就是因为感到密林里有一股森森的杀气，绝对不在我之下。”
“有意思，有意思，估计这些人是仗着后面有那位高手撑腰压阵，这才敢出手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人把他们几个当炮灰了。”
虞洵美也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
密林幽深，宛若一个怪兽的大口。
蔡昴这想去一探究竟，你连忙拦住了。
“那人怎么可能留在原地给你去找。”
“那……”
蔡昴看了一圈一地的尸体，有些丧气地跺脚。
“人都死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谁说没有线索？”
你能够当上总捕头，自然有能当上总捕头的道理。
“首先，说明那个高手和李总捕头不相伯仲，这天下，可真没几个人；其次，说明这些人的真正要的东西，并不是钱如海的那堆宝贝，而是……”
说着，你来到柴车跟前，伸手拍了拍车上的柴草。
柴草抖落，露出里面漆黑的木箱子。
不用你再说什么，李东升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