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也曾为了爱情丢盔弃甲,在深夜两点的十字路口泪流满面烂醉如泥,掏出手机胡乱拨到她的号码,有什么东西,忽然从桥头坠落深渊。
她在电话那头听到“咚”的一声落水。
她听见这水很深。
听见忙音。
听到碎裂的声音,我们回过头,那条透明的琉璃路,正朝着自己仓皇龟裂,。
我们曾经都以为脚下踩的是坚实大地,是全世界一起跺脚,都不可能撼动的存在。
我们信以为真那是安全感。
可陆地变海洋,海水溃烂结痂,再多热烈的语言升空绽放,化作青烟变作虚无。
现在的我被一片咆哮声包裹着,我插上耳机,声音从我的耳机直钻入脑仁。
因为一些原因,我住在子郁租的小单间里。
他每天七点多起床上班。
我被吵醒后等他出门,起床,背书,上课。
相安无事,甚至帮子郁分摊了一半的房租以后,他的经济压力变得轻松很多。
上周子郁的女朋友春霞从沈阳飞来,待了一周。
那一周我坐动车从家里出发来上课,上完课再坐动车回家。
原本是很和谐的。
但就在春霞回到学校跟闺蜜吃了一顿饭之后。
战争就开始了。
起因是闺蜜同她说,她大老远地飞来,子郁的父母都没有见她,是对她的不尊重。
她想了想,觉得在理。
就想寻个挑事的理由。
子郁说父母确实是说了要见她的,但大家都在上班,父母也好,包括子郁自己也好,都没能抽出时间来见上一面。
但春霞说,子郁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她的父母就要求见面了,这关乎尊重,不是结果。
我总觉得这就是国人的弊病所在了。中华乃礼仪之邦,凡是以礼至上,可有些礼节却总是搞得弄得我们分明觉得无理,可又无从反驳。
其实春霞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见子郁的父母,只是她觉得自己没有从子郁的父母处得到应有的重视。
这种情况,在我妈的眼里,就叫做搬弄是非。
记得先前住在我家的外婆,因为要给舅舅家带小表妹,就搬去了舅舅家住。偶尔回到我家看看时,总会问起她的女婿,我的老爸有没有提起过她。
大致是“诶,丈母娘怎么好久没来了”这样的询问。
但是我老爸一直忙着做生意,本来白天也不常在家,关乎丈母娘来没来的这种问题,他确实是无暇顾及的。
于是外婆也开始闹脾气,说“如果是他自己的娘呢,会这样半个月乃至一个月都不过问一句吗?”“我也不是真想来你家待着,但问总归要问一句的吧”诸如此类。
外婆那个年代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我和老妈就总在一旁一边苦笑一边安慰着,后来我妈告诉我爸,我爸倒是也上了心,能偶尔问起“丈母娘呢”这样的闲话家常。
外婆每每来,我爸也总是拿点生活费出来给外婆,外婆是坚决不要的,但是这个给和不给的推搡中,外婆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心情自然就愉悦了。
但春霞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一个还在读大学的青春少女,竟也纠结于这样的繁文缛节。
我原本以为这些东西到我们这一代便能收敛些了。譬如我和朋友出门,我爸妈总是嘱咐我付钱的时候能多付一点就多付一点。
因为他们总抢着买单。
而我们总是问“喂,今天谁买单?我没钱。”
然后在所有“没钱”的怨声载道里和平地选择AA。
我同九天、子郁、潇潇这些朋友每年固定聚餐两到三次,从来没有因为谁买单这件事而烦恼过。
大家都是学生,也都不是富二代,吃完,一个人去付钱,最后发起一个群收款,直截了当。
但我每次出门,我妈依然还是会嘱咐我,“AA多不好,你买单就行了。”
我应该能预见到九天看到这篇文以后,哒哒哒地跑来跟我讲“那以后都你买单哦”。
事情的起因本就是奇出古怪,然后两个人又从见家长谈到消费观。
也是她的闺蜜说:男女相处,男方要在所有消费中支付百分之七十以上。
我说这他妈算个狗屁理论。
看来再谈下去,男方的消费应该要用微积分取区间来计算,双方消费在达到一万的时候,男方应该支付多少,超过五万时,男方该支付多少,直到结婚以后的正无穷,就把上限设成无穷大,要求极限了。
春霞又说她的闺蜜跟男朋友出去,所有花费都是男朋友出的。
我在旁插了句嘴,我说我们穷。
对,也许人家家里确实有钱,但我们是穷,我拿着爹妈的钱,没理由在外头摆阔。
于是春霞扯着嗓子开始骂我,把兄弟当成狗,说我每天被人耍着玩,说我不过是个靠着家里的软蛋垃圾……
子郁在旁说:哥,你别出声。
我叹了口气,任由她骂着。
一来已然是觉得三季之人,再也没有和她争辩的必要了,二来子郁夹在中间,我还得给我那被我“当成狗”的兄弟留条活路。
子郁也是惊讶,以我的脾气,从来没有人敢指着鼻子这样骂我,这回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挨着。
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得出的这长篇大论的结论,不过我依然相信我和子郁,和九天这许多年的感情,我不怕被谁每天耍着玩,也确实靠着家里,因为我还是个穷学生。
又从消费观谈到结婚以后,结婚还没开始谈,就先考虑离婚,于是春霞说子郁买的房子要写她的名字,不然空赔数年青春,人老珠黄了。
我总觉得像我这样的还没有被生活大面积污染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谈到房产证写谁的名字这样的话题。
他们吵架期间,我和春霞的室友也保持的联系,时刻汇报双方战况。
于是格格问我:那你的结婚房产证写谁的名字。
我说我家有房子,一套或者不止一套,嫁给我的人,一定有一个可以住的家,绝对算不上亏待。
但这都是我父母的财产,往后我会和她一起奋斗,也许依然需要父母的帮衬,但我们会一起买自己的房子,自然也是写两个人的名字。
我的父母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但在她和我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以后,我口中的我家,就已经变成了我和我的另一半两个人的新家。那个时候,撇开父母不谈,我一定是个刚工作几年,没有存款的穷小子。
不同的是我这个穷小子附带着父母的恩惠,不愁下班回家要住出租房,不愁出门旅游没有一辆能开的车。
所以生活不会绝望,但绝不是坐享其成。
愿意,就在一起。不愿意,就分道扬镳。
她说你说的好像没毛病。
我说我要给我老婆的,绝对不少多少多少钱,我希望,是爱情。
她说你终于说了句正经话。
对没错,这应该才是一个作家该写的鸡汤。
她又说但是物质确实是个现实基础。
我说那我诅咒你只能嫁给钱。
给她高兴坏了。
后来春霞说那行,就这样吧,我们分手吧。
子郁就开始大吼大叫,房子也给你,车子也给你,帮你端水洗脚,给你洗衣做饭。
我坚信这是因为爱情。
向来沉默的子郁,即便是扯着嗓子爆发,说的也是这么让人痛心的话。
子郁说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就这么难吗?
他的沉默爆发了,但也许只是把所有的情绪和委屈吼出来,吼出来就好了,不要在乎吼的是什么。
我又开始怀疑爱情能带来什么。
左思右想之下,我竟觉得爱情什么也带不来。
往后的一生,我们都将活在市井之下,同人口舌劳顿,同人争跌不休,同人斗气在菜肉贵贱,同人纠缠在油米斗尖。
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也许爱情的力量,就是让你觉得这一切的平凡卑微都变得愉悦,变得理所应当。
甚至当你看不到山川河流,看不见飞鸟走兽,看不见来时的路,看不到去往何处时,你依然能够坚信生活美好。
如果这么看,那我觉得爱情是个坏东西。它让两个人盲目地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很盲目。
但最好这个东西是没有期限的。
一旦其中一方的爱情保质期到头,他原本就没有把爱情看得很重。
那么世界上又出现了一个东西,叫被现实打败的爱情。
当从校园走到社会的时候,这样的东西就开始批量生产。
学校食堂里用最后十块钱买下一碗面然后一起埋头吃着的两个人,他们以为只有十块钱的日子都这样过来了,还能有什么扛不下去的。
可是当你月薪八千的时候,你面对的是两千块的房租,二十万的车,和一百万的首付。
子郁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人,即便是被逼到了死角,他也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咆哮着辩解。
我听到视频的另一端,春霞冷着声说:别哭了。
然后倒数:3、2、1
这一个瞬间,我的心被抽痛了。
哪止百分之七十。
一万倍一亿倍。
你以为的爱情,不值一提。
那边她扭过头跟室友嬉嬉笑笑地说了些什么,子郁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去听。
等子郁说完,春霞回过头来,跟他说,你给我道歉。
子郁说我错了。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如鲠在喉。
往先一百八十来个女朋友跟我分手的场景被做成循环式播放的PPT全部出现在脑海里,如果我也可以像子郁那样,像阿残那样把自己的情绪吼出来,不用去管吼的是什么,也许事情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可我所有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沉默,反问一句“为什么”,然后继续沉默。
我从来没有抗争过,不是对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再也不喜欢了,而是对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清楚明白地知道——抗争无力。
顶得了一阵子,顶不了一辈子。
我会把苦难和吼叫留到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爆发,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分手轻描淡写,我继续的谈天说地,继续地谈笑风生。
我佯装自己是个凉薄之人。后来,我真就成了一个凉薄之人,我倒是还一直坚信着自己心底里存在着的那股子的情深似海,只是,世人不信罢了。
无从争辩,也就无需争辩。
我自己相信便好。
前段时间老班长和潇潇也宣告破裂。
原本这个年关,他们是准备拍婚纱照了。
从一四年到一八年,四年的感情,从开始的地方开始,从开始的地方结束。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老班长觉得她无法无天,想煞煞她的威风。
于是原本并没有很生气的潇潇突然被老班长的态度逼得火冒三丈,最后直接闹到了分手。
曾经就为他们写过一篇文,我说爱情不需要试探,因为赢的是光彩,输的是耐心。
光彩锦上添花无足轻重,耐心一旦消磨殆尽,终将走向灭亡。
后来老班长让朋友骗潇潇一起出来吃饭,老班长极力想表现些什么,但在潇潇眼里却是适得其反,更像一个傻子。
我说我理解,但是再看看表现吧,如果可以的话,给老班长一次机会。
老班长是个不错的人,开朗,实在,跟潇潇一样爱玩,玩的花样千奇百怪。
两个人工作也走上正轨,正当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因为赌气而选择错过。
那这两个人应该恰恰相反地算是败给了爱情,而非现实。
不成熟的人过度地谈着钱和生活,需要成熟的人却追求美梦和理想。
总觉得生活可笑,可笑而且可悲。
但我依然希望,那捧花向你走来的人,一身洁白,青丝披肩,笑靥如花。
给她如此信心的不是因为你的房产证写上了她的名字,而是因为对面伸着手迎接她的那个人,最初从她的眼里走来。
我希望最后,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