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下去啊!”
这是原本这篇文的题目。
也是我用了很久的微博名。
这个微博名大概是失恋后不就那段时间开始用的,因为有一天,突然觉得有些活不下去了。
生活不易,活下去,好像是我这些年来做得最有勇气的事。
前些日子忙里忙外,过得很不是滋味。
那天出去买晚饭,路上总喜欢蹦来跳去,然后一个不慎,在人行道和马路的边上,一个没站稳,把脚扭了。
第二天起来却是好,不光脚疼,连头都生疼。
这头疼的很是有特点,和以前疼过的全然不同。
我问潇潇,我说是不是扭脚的时候,扭到头了?
她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前几天你被纸片划破手指造成的。
我说嗯,也有可能,我会不会死。
她说那把你的房子留给我。
……
当天洗澡的时候,忽地觉得天旋地转。
然后想要是因为头疼,查出得个脑瘤甚至是脑癌。
可能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吧。
刚才跟我老姐聊天的时候,老姐问毕业工作的事。
我说还没谱呢,还有一年,不急,万一到时候我家一夜暴富,我就不用工作了。
她说那也行,但你先找个女朋友吧。
我说不着急吧。
虽然也想过,若是毕业之后依然是一个人。
租一个人的房子,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空空荡荡的房门,失意无人分摊,得意也无人分享。
我这样自诩着艺术家,天生神经脆弱又敏感到爆炸的人,大概会觉得有些难以为继吧。
只是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再去认识一个新的人,再去用力地经营一段感情。
沈同学是很喜欢猫的,当初就跟老姐预定了说,如果她的猫生了,就给我一只,我送给沈同学养。
后来猫迟迟未怀孕,直到最近某天早上。
我被手机的消息震醒,老姐告诉我猫怀孕了,到时候记得来拿。
我说我可不可以不要,就我自己而言,是不喜欢养这些东西。
她说不行。
无奈趋于淫威之下,被迫接受了。
后来想想,如果未来没有人陪我的话,养一只宠物,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将永久地独居繁华世间,一人一猫,三餐四季。
偶尔见见老朋友,偶尔看看经典剧。
坏心情偶尔变好,烂生活偶尔发光。
前段时间雨湘和潇潇来看我,一起去踏浪,一起到很远的地方看风景。
其中有一个地方,是以前沈同学总说要带我去的地方。
一直没能去成。
我跟她们说起这件事,她们说你不是来缅怀过去的吧。
去的时候我也在想,要是这段路是沈同学陪我走的,那该多好。
她还会像以前一样靠在我的肩头,熟睡一路,然后到了目的地,欢呼雀跃。
想到一半,我摇头笑笑,陪她们一起冲向大海。
在医院抽血的时候我想了好多,我想要不要给谁打个电话,告诉谁我现在正在医院,但是转念又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不查,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不会有偏差。
看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脑里长了一颗东西,医生说也许这颗东西会压迫到你的什么什么神经,你会变成植物人,又也许,你会死。
我说好,那最好了。
不用再担心毕业论文,不用再想去哪工作,不用再找新的女朋友,也不用在意往后那无聊到疯的日子。
医生说可以切掉,手术有一定的失败率,虽然极低,但必须让你知道。
我说切你妹啊,不疼吗?那么大好的时光,不跟你在这浪费了。
我抓起报告单,飞也似的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订机票,要去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半年前就把港澳台以及境外护照全都给办了,后来忙得愣是没用上。
这下应该能用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熟睡的那一刻,我已经冲向云霄,越过边境,去大千世界。
发动机轰鸣起来,我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生疼的感觉,一时间天空变做地面,地面旋转成天空。
我头顶着地,脚踩着天,脑海里回荡着医生说的那句话:你会死,会死……会死。
死就死啊,说得在座的各位,谁不会死一样,干嘛总是无限制地给我自动循环这句话?我很怕死吗?
只是梦。
第二天我还是醒来。
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然后突然跳起来,继续生活。
以前他们总跟我说生活很苦,好好珍惜眼前。
我说放屁,再苦能苦得过读书?
你们忙完了回到家,一躺,一切都可以放空。
而上完课放学,还有作业,还有卷子,还有分数。
上班吧,最不次我一个月三千,能养活自己,也就可以了。
后来我才发现,真的生活,比所有大人口中所说的苦。
还要他妈再苦出一万倍。
大四实习。
学校大发慈悲要为我们安排实习的地方。
而大发慈悲的结局是——
我们每天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到上班的地方,晚上花两个小时再回学校,中途转两次车,从学校这个荒岛,到另一个荒芜的地方。
没有工资,没有车费补贴,不包三餐中的任何一餐。
我交了六千块的学费,学校安排我到一个地方干一学期的苦力。
不去?不发毕业证。
真是个好学校。
于是我上着班,每个月还要问家里拿至少一千块的生活费。
你告诉我这是生活。
我不禁有点疑惑,这他妈算屁个生活。
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晚上回到学校的时候,也已经天黑。
当然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但我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还要忍受室友阿花的嘲笑。
他说啊局里的饭菜多么好,不要钱,还催着他去吃,因为吃不完的话,都会倒掉的。
公职人员,人民公仆,中国特色。
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他在政府部门实习,我在油库码头实习。
凭什么?难道我长得比人家丑?
不不,我比阿花帅多了。
托“交换生”这个名头的福,我还有四个公选课学分加一个专业选修课学分没有修满。
于是我跌跌撞撞匆匆忙忙地跑到学校,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要跑去上课。
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在上课了响的时候准时回到学校。
我跟老师发短信问能不能通融一下,有时候是真的赶不回来。
老师说赶不及的时候写张请假条让你的同学送过来。
我差点没砸了手机。
我舅舅说先苦后甜,忍忍吧。
舅妈跟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加油啊。
我没有喊工作有多苦,我只是苦于奔波在上班和下班的途中,有人吃着公家食堂的五十块一只的大闸蟹,有人拿着千把块的实习补贴,有人八点起床,八点半就能到实习公司。
而我六点起,餐费车费自付,没有补贴,到最后不过换来简历上一句“拥有实习经历”,并且还比不过阿花写的“拥有政府部门实习经历”来得有冲击力。
如果生活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妈不过也罢。
我满身戾气,保不齐就会冲到系办公室去找人打架。
只有一个人听我抱怨的时候安静地坐在一旁,我说完,他说,如果真的路远的话,把我的车开去学校吧。
这个人是我爹。
我问他那你怎么办。
我妈在一旁附和,家里车多得是。
周末去宁波参加了一个招聘会,全称是“高层次人才智力引进洽谈会”。
所有招聘者都表现出对高级知识分子的敬仰和尊重,他们微笑着和你谈完,然后让你留下一份简历,最后微笑着目送你离开。
接着,就石沉大海了。
因为在你之上,还有更高级的知识分子。
我看到一大批秃了头的中年男子排在我的面前和我应试同一个岗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的学富五车的模样。
而我穿着一件oversized半袖T恤,袖子的一个粉红一个绿色的,一个月前剪掉了又烫又染长发,换做干净利落的寸头,二十一岁,排在队伍的最末尾。
我问他们应届生要吗。
面试官说应届生……也可以吧。
我说也可以……吧,就是不要咯?
面试官说,也可以吧,就是可以。
但我知道这个可以的先决条件是前面这些高知们通通放弃,他们才会选择这样一个没有履历没有经验没有才学的大学本科应届毕业生。
出了招聘会的门,摆着六家煎饼果子的摊,室友茄子说这么个门口,摆六家一模一样的摊,真的有生意吗?
我说这是个商机,你来这里摆跟他们不一样的摊,也许比里面的高知挣得多。
摊煎饼果子的老奶奶问我找到工作了吗?
我说没有,我就是来看看。
她问:“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没有,大四,还没毕业。
心里一阵后怕。
同样的问题,她应该问过不少从里面出来然后顺路买个煎饼果子当午饭的人吧。
明年我应该要回答:没有,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再明年:没有,以前在哪哪工作,太辛苦,工资又低,过来看看有没有好的。
再再明年……
如果生活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妈不过也罢。
次日清晨我从梦里惊醒,昨天撑着伞滂沱大雨里啃着煎饼果子的画面依然鲜明地在脑海回放。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习惯性地跟已经起床的茄子说“两个生煎一杯豆浆”。
对床的瓜哥也闭着眼朦胧地跟着喊“两个生煎一杯豆浆”。
茄子白了下眼睛,甩门出去。
我洗漱回来后我和瓜哥的桌上已经放好了两个生煎和一杯豆浆。
我下班,还是和他们一起喊累死了。
明年……大概没有生煎豆浆,只剩煎饼果子了吧。
从实习地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心情阴郁,每一个大声说话的人,每一个吃着有气味食物的人,每一辆违章变道扰乱交通秩序并且影响到我的车……
它们好像都会成为我彻底爆发的对象。
我塞上耳机,没有开声音,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路过的所有风景。
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平时难以理解的在公共场合的不雅冲突。
总有一个人他在这之前经历过些什么吧,让他不惜不顾形象跟一个陌生的人吵闹起来,也许,他只是在宣泄情绪吧。
所以善待这个世界。
假使真的只是因为素质低下,那么上帝会惩罚他的。
这么想想,你的世界就美好了。
从今往后我会跟我看到的所有人说,生活是很苦的,比你们想象的都要苦。
像很多大人一样。
而那些你奋力逃离却难以回头的过往,它们将永远留存在你疲惫以后的梦里。
它是我们的另一个世界,是没有人跟我们说生活很苦的异次元,是你洗完澡湿淋淋地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照出的那个光鲜亮丽,却又狼狈不堪的自己。
它们,成为你最值得骄傲的资本,成为你活下去的勇气。
要活下去啊,为了未来有一天,把你路过的几千万里山色说给那个人听,把沿途星辰粒粒分明地摘给那个人看,然后会有一个人在你下班后同你一起瘫在沙发上看同一个电视剧,与你说你怀中躺着的那只猫,今天又干了什么蠢事。
如果生活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你可不可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