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宁侯想起无双公主看上了苏长卿之事,如今女儿与他亦关系密切,故而他生了辞退的心。
只听太子道:“轻轻能开口说话,是好事一桩,岂会是厄运?!至于他算得出轻轻幼年的事情,只怕也是提前就打听好的。本太子看,他简直是一派胡言!”
宁侯一边谨慎道:“太子年幼,这些僧道之言未必一丝道理没有。钦州对轻轻而言,未必不是个好去处。”
“钦州是个什么地方?侯爷难道打定主意此生不见女儿了么?”
宁侯不语。他是有这样的打算,女儿与晋王和离,京城恐怕再无人家敢娶她。
“眼下急着将轻轻送出去,反倒让这满城的闲人有了更好的话柄,怀疑到案件的公平性。众口铄金,难免让人不辨是非。”
萧子泓眉宇间有些发愁,只是这话头一转:“侯爷难道没问过轻轻,她当初为何要和离?”
他一直想不透其间缘由。据他判定,三哥面上不说,对王妃却是喜欢得很,只是这分房而居的事让他想不明白。轻轻和离也绝不会是因为三哥冷落她。
“她的性子,殿下多少也了解。任性胡为,想来与晋王的性情素有冲撞,说到底是老臣的错。”
“儿孙自有儿孙福,侯爷何必自责。”
他这边说着,眉宇间却带着思虑,“轻轻虽然有些顽劣,却本性良善。而三哥这样的人,生性沉稳,大约是最有耐性对付轻轻的任性,不至于老生摩擦才是。”
萧子泓一身浅黄色太子王袍,气质高华,这一年的时间愈发让他沉敛了不少,少了些少年的锐气。前些日子,东宫又传出喜讯,说是太子的徐良娣有喜了,皇后娘娘叮嘱人那是百般照料。
甚或宁侯私下与太子忙公事时,都提醒太子早日回东宫,别冷落了家人。
太子与宁侯彼此间的信任几近到了推心置腹的程度,难怪轻轻虽不懂政事,却也明白爹是坚定拥护太子的,是不可能与晋王有任何妥协的。
忽然,太子道:“轻轻在哪里?子泓想见上一见。”
*
轻轻尚未进去,心里头有千种心绪,如何去见太子萧子泓。
她知道,若不是太子,自己只怕早已死了。
她呼了口气,终于整了整衣服,收拾好心情,像从前一般自如走了进去。
“替我求求我爹吧,轻轻不想去钦州。”
轻轻一见面,就是自来熟一般请求萧子泓。孰不知,这态度不过是强撑出来的。
钦州,她听说离京城千里远,一想起要离开这熟悉的地方,轻轻就莫名觉得恐慌。这里再不好,还有爹,还有姐姐,还有一些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
萧子泓眉头微微一蹙,这个轻轻果然让他刮目相看,上次去看她,她是一条死鱼,这么些天已经变成螃蟹了。
少了人前那一派正气,他一撩衣袍,怡然坐在那太师椅上。
“既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语气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轻轻愣了一下,方才想到人家到底是太子,便也俯身行了大礼,“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那萧子泓目光瞟了过去,见她面色严谨的模样,便以为吓着她了。
他呵呵一笑,“起来吧,轻轻。”
他伸了手,似是极自然地扶她起来。
轻轻的目光不由地停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只修长而温热的手,犹如萧子隽的手,看似尊贵却也布满了茧子,厚实的掌心带些粗粝,只是那手指上戴了几个戒指。
拇指上代表他太子尊贵身份的玉扳指,十分的抢眼,而无名指上的那一枚看似十分普通,却让她略感疑惑。
无名指的戒指意义不同,虽无约定习俗,但轻轻晓得,安京城内贵族阶层还是很流行的,只有心有所属或者已婚男子才会精心戴上一枚指环。
太子虽未大婚,轻轻想到太子良娣有喜的传闻,大约料到是哪个良娣赠给萧子泓的也未可知。
今时,他拉着自己的手,忽然之间她心里头就有了顾忌,毕竟不再是年少时光。他即将为人父,而她虽已和离,身份上却到底不同了。
她微微抽了手,萧子泓何样的人物自是也心如明镜,收了手,从座位上站起来。
“近来,你消瘦了。”
轻轻默然点头,先前是没的吃,近来是失了胃口。
他叹了口气,大约也是为她这段时期的遭遇生了感叹。
轻轻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有没有向我爹求情啊?”
他望着她发愁的面庞,似乎有些话想说,却被她这么一句打乱了。
萧子泓点了头,“是侯爷让我来看看你。”
这句话是安慰轻轻的,是太子执意要来见她。
“侯爷是很关心你的。”
她低了头,抿唇道,“我知道的……都是我不好。”
“好在已经过去了。”
太子淡淡一句安慰,深邃如墨的瞳眸看向她,似有琢磨。到底问了心里的疑问,“轻轻,我能问下原因么?”
闻言,轻轻缓缓抬了脑袋,望着萧子泓,目光里有着犹豫。
太子蹙眉盯着她,“为何要离开三哥?”
轻轻垂下睫毛,怅然失神,不知如何回答。
今时,她忽然希望那些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太子寿宴上,萧子隽冒死去救他,若是场戏码何至于冒那么大的危险?她多么希望晋王和太子兄弟情深,一切只是自己臆测而已。
只是,若晋王真与太子为敌,她会告诉太子吗?
萧子隽对自己算不上无情,是的,自己不会向萧子泓坦露的,别说是太子,就是师父、爹爹、姐姐她都不会吐露半分。就让这件事烂在心里好了。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这样一直将就……不如解脱。”
她低下了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揉了衣服上的香囊。
“就因为这?”
他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娇美的面庞,有些难以置信。
半天,吐出一句不高兴的,“你的确是过于任性。”
“三哥这样的人,外冷心热,心里有什么,未必表现出来。近来他的表现有些高调,我反而觉得,未必是个好事。前两日,父皇为这事还批评过他。”
萧子泓一面说着,一面悄然打量了轻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