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形式,无论陛下想不想处死皇后,皇后也只能是死。
翎坤宫,洛安久端坐与椅凳之上,一身水蓝色衣裙,衬的她身材窈窕,蓇儿跪在一旁,等待着汪公公宣读圣旨。
“皇后娘娘,还不跪下接旨?”枂柬双手捧着端盘站在一侧讽刺出声,“您身为皇后,此举可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洛安久清浅的眸光投影在水面上,浅薄的白雾升腾而起,素白的茶花在翠绿的水面荡漾开去,散开粼粼微波,襦袍一挥,滚烫的茶水倾杯而洒,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犹如道道锃亮的利剑,刺得枂柬满脸鲜红。
洛安久搁放下青花瓷茶杯,淡淡一挑眉梢,朱唇一翕一合间,声音冷的渗人,“吵死了。”
汪公公瞥了眼枂柬被烫红的脸,像是抹了胭脂般,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楚洛氏,身为国母,无母仪天下之举,掌管东宫,不以身作则,反而勾心斗角,害潸贵妃小产,嫉妒熏心,所犯之罪乃七出之条,特此宗人府消籍。赐白绫,鸩酒让其自裁忏悔。钦此。”
洛安久一手接过圣旨,素白的手指宛如冰玉雕琢而成。
洛安久看着这一道圣旨,不勉觉得讥讽异常,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此刻如此真实的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说来可笑,她看了那么多宫斗的电视剧,如今她却要死于这后宫心斗。
枂柬端着一个托盘上前,盘中放着一只精致的酒杯,以及一块白绸缎,眸光淬毒般阴狠,粉红的脸颊高高肿起,冒着一两个晶莹的水泡。
“娘娘,起来吧。”汪公公扶着洛安久纤细的胳膊起身,白眉须髯,浑浊的目光中包含着无限的沧桑。
“娘娘——”蓇儿轻声唤了一句,洁白的牙齿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尽全力忍着泪水,不让它留下来。
洛安久灿然一笑,记忆中的那双鹰眸似利剑般,无时无刻不在刺痛她的心。洛安久抬眸环视了周围一圈,朴实大气的寝殿,不失辉煌,阳光在寝殿中旋转,形成美丽的达尔文效应,站在这里的人,除了汪公公和蓇儿,无一个不是想致她与死地的人。
想不到,今日竟会是她的死期。
若是有可能,别让她遇见这姓楚的,不将他开膛破肚,她洛安久就枉为医师。
脑海中似是有一道亮光闪过,洛安久,低头凝向自己的双手,记得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像摸到了血,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晕?难道是因为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不会晕血?
洛安久闪神间,素白的指尖缓缓摩挲着白绫绸缎,枂柬抬眸望了一眼失神的洛安久,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阴沉的弧度。
“赐白绫——”汪公公浑浊的双眼紧张的望着她,见其指尖停留在白绫上,脸色稍有好转,似大松了一口气似的。
“哈?”洛安久晃过神来之时,便听得这声调,满脸错愕,她好像还没选什么吧。
这皇帝赐死是对于那些嫔妃,或身份较为特殊之人,若赐鸩酒,则由宣读圣旨之人监督执行,即当场毙亡,若赐白绫,则无需人监督,正午十分将由太医院来验尸。
这鸩酒,毒性强烈,非一般毒酒可比拟,一滴,则可以毒死人,几乎无解。
枂柬将白绫放在茶桌上,端着鸩酒躬身退下。
汪公公看着众人退出宫门,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安稳稳的落回原地。
“公公,你可是有了救娘娘之法?”蓇儿双眸放光,看着这神神秘秘的汪公公,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从汪公公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公公一定会有办法就娘娘的,一定会的。
“嘘——小心隔墙有耳,他们或许还没走远。”汪公公时不时望了眼这四壁周围有没有贴在上面偷听的黑影,在这深宫中,若是不处处小心,恐怕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这偌大的宫殿简直就是阎罗殿,直着进来横着出去。这宫中的冤魂,没有上万亿,至少也不低于那上百万。
“公公,你快说啊,如何救娘娘,即使用蓇儿的命去换,蓇儿也愿意。”蓇儿一听,果然如她所料,更是激动起来,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与汪公公攀谈。
汪公公谨慎的再三检查过后,确定墙上无耳,才十分心疼的望向这主仆两人,哀叹不已,“哎——如果太后娘娘在这里,救娘娘绝非难事,现如今,太后正在护国寺烧烧香拜佛,这往返路程需半个月之久。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稍作一顿后,汪公公又满是怜惜的望向蓇儿。
洛安久看着两人交流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更是攀升到极致,果不其然,汪公公所言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蓇儿,如今能救娘娘的,天下唯有一人,那就是你啊。”
“我?”蓇儿错愕不已,疑惑的眨眨眼睛,满脸懵懂。
“都别说了,我不同意!”洛安久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眸光很是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掷地有声。
质朴大气的寝殿,纱帘卷动,将三人的身影淹没其中。
“娘娘,如今只有釜底抽薪,李代桃僵,暗度陈仓,方可救您一命啊,若是有可能,老家愿意用自己这条老命来换您平安呐。让蓇儿替您,实乃无奈之举,您和蓇儿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也怎舍得让她替死啊。”汪公公身形几不可见的一僵,这皱褶密布的老脸急的绯红一片。
洛安久冷冷的看了一眼汪公公,清冷的双瞳寒风肆虐,不,她绝不同意,蓇儿是她穿越过来,第一个舍身护她的人,这份恩情,她如何也报答不了的。
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这皇宫中的人都想让她死,就连自己的丈夫,也一心想让自己死,虽说,那人于她只是陌生人。但是她可以感觉的到,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爱他比爱自己的命还重要,最后为这份爱所困,而不甘死去。
似乎这皇帝伤她太深,所以连最后这些记忆也都变得模糊了,但疑惑的是,为什么,当那双鹰眸冷冷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竟会感到如此心痛?她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那个死去的皇后也是自己,她似乎是被一种若有若无的牵引召唤过来的。
可是自己对他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但心痛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具身体还有魂魄意识残存?
在他们都想害死自己的时候,只有蓇儿,只有她是拿命来保护自己的,蓇儿是她穿越过来第一个打心底认同的朋友,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受到一点伤害,更何况,是为了让她苟且偷生,而让自己的朋友替死。
这还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她洛安久,敢爱敢恨,对自己的原则坚守不移。即使是死,也不要朋友因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洛安久抖抖袖口,浑身的气息冷的渗人,冰冻三尺之寒,宛如杀神一般,让即使是在深宫中生活已久,见惯大场面的汪公公都不寒而栗。
今日的皇后娘娘似乎与以前有了一点不同,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咚——
一声物体碰地的声音在这静的落针可闻的寝殿之内显的异常清晰,蓇儿突然跪地,清秀的脸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蓇儿,愿意替娘娘去死,这是蓇儿自己的决定,能救娘娘是蓇儿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还请娘娘成全。”
言罢,蓇儿甚是正式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在规矩礼仪制度森严的古代,跪拜大礼就是最正统,最正式,最神圣的礼仪。
洛安久身形微微一颤,手疾眼快的去抓蓇儿弯下去的手臂,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吼,“笨蛋!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吗?我不同意!”
蓇儿挣扎着连连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顾,只为求成全。“蓇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娘娘您爱惜奴婢,奴婢感激不尽。请娘娘成全,若娘娘死了,蓇儿也必定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娘娘何不替蓇儿好好活着。还望娘娘成全,求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