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301,余姚和桔子都各自安静地整理着行李,原本按照计划,今天她们是要先去亚龙湾游玩再去三亚湾的酒店入住的,可是现在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提不起精神。余姚几次想告诉桔子老猫的事,无奈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桔子也几次想要坦白自己昨晚的荒唐,可是话到嘴巴终是难以启齿。
见桔子几次欲言又止,余姚说道:“早上我去海边看日出,回来的时候在海边碰见的张靖安。”
桔子冷笑了一声:“他还真是能找能追。”
“是老猫告诉他的。”
“不可能!”桔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余姚,那眼神莫名地让余姚心疼了起来:才这么点事你就接受不了,桔子,我到底该不该把事情告诉你呢!
“是张靖安告诉你的?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看着桔子激动的神情,余姚沉默了一会说:“桔子,要不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说回去?”听到“回去”桔子立刻神色有些紧张,“你是不是生老猫的气了,因为他告诉了张靖安我们的行踪,你才着急想回去?”
余姚摇了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桔子说:“不管你相不相信,的确是老猫告诉他我们在三亚的。而且有些事我们必须要赶回去处理,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桔子不禁有些心虚了起来,莫非余姚已经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要让她回去面对老猫?
“你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我们现在行李也打包好了,机票也有了着落,所以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桔子有些心虚地说:“我不回去,我们来还不到两天呢,这才玩到哪儿到哪儿啊!再说咱们定了那么贵的酒店,不玩够本怎么行啊!这半途退房,定金可就全泡汤了!”
余姚不忍看桔子的眼睛,她低下了头,用手紧紧地拉着桔子的手说:“桔子,我怕咱们再不回去你会后悔也会恨我的!”
余姚严肃的表情一下就让桔子心中一紧:“姚姚……”
“你知道老猫她妈妈现在是食道癌晚期吗?”
“你说什么?”
在凤凰机场告别了常乐,张靖安就一路护送余姚和桔子上了飞机。宽敞的头等舱中,余姚一直紧张地陪在桔子身边。自从听到老猫的事后,桔子就一路沉默到现在。要知道她宁可看到桔子暴跳如雷或者痛哭咒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样一反常态平静的桔子,反而让余姚的内心越来越不淡定。
避开余姚那种满是担忧和同情的目光,桔子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了起来。坐在这宽敞舒适的头等舱中,桔子反而觉得比来时坐的经济舱更让人心情压抑。
她和老猫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拖了这么多年,现在无非就是或分或合这两种结果。临行前她曾在心里对自己说,回去之后无论她老爸老妈有多反对,她都要和老猫在一起,毕竟她已经没有多少年华来消耗在这种拉锯式的婚姻大战上。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老猫精心安排的这场豪华旅行竟是为了安抚他妈妈在天之日的心愿!老天爷好像存心给她开了个玩笑,让他们一直逃避的问题非要以这种方式给出答案。
什么叫做之后再给她交待?什么叫做之后再来处理?他毛瑞斌凭什么认为她会听之任之由他安排?凭什么认为她就没有勇气豁出一切和他在一起?凭什么认为他假结婚她仍会心甘情愿地等他?他自作主张的决定把她陷入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让她还如何去期待他们的未来?他连自己母亲得了重病的事都能瞒着她,难道她张晓菊就那么蛮不讲理?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她会去大闹而毁了他的婚礼,害怕她的蛮横会害得他当不了孝子!害怕她的出现会让他母亲深受刺激!所以才故意支走她?多么可笑又多么愚蠢的男人啊!明明可以很简单的处理这件事,为什么偏偏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她会理直气壮地站在老猫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有多远死多远,只是谁会料到她的出轨背叛?料到她会先他一步背弃了这段感情!这个世界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看来老天爷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定要经过了昨天才让她知道老猫的事……不就是分手吗?应该没有那么艰难开口吧?既然他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就让她来吧!
看到桔子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余姚轻轻地给她盖好了薄毯,眼睛却一直看着她不敢放松。此刻余姚终于明白,当年那些担心她、关心她的人内心是什么感受了,满满的担忧加上深深地忏悔,余姚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来劝慰桔子。
张靖安有些心疼地看着余姚,他示意她放松自己不要那么紧张,毕竟现在还在飞机上。余姚微微点了点头,却还是一直偏着头静静地看着桔子。没错,她在害怕,害怕桔子会像她当年一样钻牛角尖、胡思乱想,所以即便此刻她就坐在身边,余姚也无法掉以轻心。她已经失去的太多了,所以她不能再让桔子有事。
下了飞机,桔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老猫。她来到银行取了1笔钱,之后又来到老猫租住的地方,确定没有人在屋里,她才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不多的东西收拾妥当,毫不留恋、毫无不舍。
余姚和张靖安就这样跟着,插不上话也插不上手。她知道,桔子定是在心里做好了决定,只是希望桔子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不冷静而后悔。
老猫的老家在离N县毕竟偏远的S镇,将近1个半小时的车程,可是张靖安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在农村,嫁女办喜事要摆三天三夜的酒席、唱三天三夜的戏。桔子远远地站在村口就已经听到里面咿咿呀呀唱戏曲的声音,脚步一下子就无法再向前走了。身边不时有小孩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嬉闹,余姚生怕桔子被撞着,只好拉着她站到了路边。桔子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灯火通明,那一番热闹曾几何时他们一起想象过,只是如今她已是局外人。
桔子的心一时无比心酸。原来她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有勇气,不敢去上前一步去抓住、捍卫自己的爱情。
“以前我们开玩笑的时候还说过,将来有一天他要是敢娶别的女人,我一定要去闹场的。当时他还笑着说,如果我敢嫁给别人,他一定会去抢亲。”说完,桔子惨然地笑了笑,她看着张靖安说:“帮我把这个带给老猫吧,我就不进去了。”
“你这是?”张靖安有些讶异地接过桔子递过来的红包,虽然他知道桔子因为常乐显然失去了指责老猫的底气,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被放弃啊!
“算是我送的礼,你拿给他,他自然就会明白的。”
“你想好了?”余姚不禁问道。
“想好又怎样?没想好又怎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就说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追回,不放过又能如何呢?何况她已经失去了追回的立场,更没有资格去指责他的迂腐,何不放彼此好过呢?只是从今而后,她要挥别这牵绊了十多年的感情从新开始,这内心的艰难与挣扎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张靖安拿着沉甸甸的红包,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余姚走到他身边小声地示意他去找老猫,毕竟要不要挽回这段感情,他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感情漩涡中的人,要么倔强的站在自认为的底线不肯向前迈一步,要么永远看不清自己的底线是什么。
张靖安离开后,桔子仰着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夜空道:“十三年了,再不甘心至少现在已经有了答案。说实话,面对这段‘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情,这几年我和他内心都倍受煎熬,可是我们谁都不愿先说分手,哪怕闹得再凶都没说过。呵呵……如今……总算解脱了!”
“桔子……”桔子的话让余姚听得眼眶一热,真的是“解脱”吗?
桔子看着余姚微微一下道:“姚姚,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桔子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掏空了一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明明已经全部放下了,可为何心中又莫名地被某种情绪填的满满的,让她无法发泄、无处放肆。
“我送你回家吧?”
桔子无力地摇了摇头,轻轻地靠在了余姚肩上。余姚一愣,随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希望能把自己的温暖和鼓励传递给她,如同过去桔子传递给她的一样。
老猫终是没有来见桔子,当张靖安拿着红包去而复返的时候,桔子竟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泪却又倔强地掉不下来。
“等一下。”当桔子正准备上车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桔子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老猫的二姐。还未等桔子开口,她就笑着说道:“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喝杯喜酒呀!”
“不必了,我怕我一进去,你们家就要红喜事变白喜事了。”桔子冷冷地回道。
“你……”
“怎么?难道你想你们家红、白喜事一块儿办?”
“你这个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毒?怪不得我弟弟这么多年都没敢娶你,现在看来真是值得庆幸。你这种女人就该当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你费心了。至于毒不毒的,我自认为还比不上你。你想啊,你老公都死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一直赖在娘家,连过年都不耽误。你说这万一毛瑞斌有个好歹……”
按照J省旧俗,嫁出去(包括离婚和丧偶)的女儿一般是不能在娘家过年、坐月子的,尤其是家里还有兄弟的,据说是会让娘家兄弟不顺。虽然现在很多地方都改变了这一观念,但是在J省的农村还是很相信这一说法的。面对老猫二姐的刁难,桔子一下就点中了她的死穴,不禁让她大为光火。
“你……”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声,虽然我不相信这些有的没的说法,就不知道你弟媳妇会不会介意。”说完,桔子就坐上了张靖安的路虎,整个人都不禁有些颤抖。
车窗外,老猫的二姐正激动得在那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恶毒的咒语都用上了,还是张靖安赔笑赔小心、好说歹说的给劝了回去。
余姚跟着桔子上了车,摸着她冰冷的双手和略微颤抖的身子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以前桔子从来都不说老猫家对她的态度和,今日一见余姚心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桔子和老猫这十多年的感情终于此不是没有缘由的。只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一夜成空,余姚难以想象桔子会怎么面对。毕竟她自己也是走了这么多年才好容易走出来的。
想到桔子从来只是给她带来开心,而自己却对桔子了解的少之又少,余姚忽然满心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