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遂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撞死在树桩上,来不及叫得一声“娘”,短短几百丈,待他赶到时,已是血染树桩,神遂丢开手中物件,半跪着抱起毛氏,见已经没了呼吸,叫声“娘呀”一口痰上来堵住喉咙,顿失蹬脚抓手,昏死过去。
待神遂醒来,已是下午,神遂下山买了口棺木,刨起梨木树桩,将毛氏埋葬在此间,神遂请来工匠,将梨木树桩雕成母亲模样,置放家中早晚参拜,后来,每当有人辞逝,大都用梨木雕成木像,供奉在家里,一是缅怀亲人抚育之恩,二是为了警示后人,养儿不能娇惯。经历多少时代变迁,木像演变成今天的世人供奉的神主,老人辞世后,恭请先生,取逝者儿子手指上的血,点画在梨木上,俗称点主,然后把神主供奉香案上。
不归山往东三百里,有坐连狐山,此山多狐狸,其中一只狐狸己然成精,吸取天地间的灵气,善能幻化成人形,迷惑过往行人。因狐性多疑,善探虚实,多疑则不合群,常孤身捕食,因山上多生此物,因此得名连狐山。
这只狐狸生得奇特,尖头方口,前半身髦毛雪白,无一丝杂色,腰身往后的半身,生成虎形斑纹,毛色黑黄相间,九条尾巴,尾毛蓬松,像狗像虎又像猫。白天常在洞中睡觉,天近黄昏,即幻化成少女模样,袅袅娜娜地行走于山间小道,迷惑过往独身男性,吸取男精来滋补它的阴气,虽然没有害人性命,却已经不是什么善类。
是夜,这九尾狐伏在路边静等单身男性行人,远远听到人语传来,它便竖起耳朵来仔细聆耳细听,却是两名药材商贩议论药材的事:“有一味天下少有的药材,人得而食之,可增寿干年,畜得而食之,可变成人形”
“你说的是不归山上的雏凤吧,你以为只有你知道么,这是神鸟,谁敢动它啊,世人都在护卫着它,府衙颁布法令,谁人动了这鸟,株灭九族,你敢动吗?”
“嘿嘿嘿,只是说说而已”
“我劝你少谈论此事,当心惹祸上身”声音渐说渐远。
九尾狐听到此语,大喜过望,随即打起了不归山上雏鸟的主意:“此去不归山,三百余里,昼伏夜行,三天即可抵达,如能得此神雏食之,胜过采精千人,这辛苦也是值了。”
九尾狐紧赶慢行,仅用去两夜便已抵达了不归山下。不归山太大,却不知从何处查找,正着急时,忽而有了主意。
时近黄昏,九尾狐看准一单身男人,摇身一变,但见一位妙龄少女:眼若秋水含珠玉,
眉似柳叶双黛色;
面如凝脂樱桃嘴,
腻白柔颈半胸衣;
翠裙摇曳及绣鞋,
柳腰粉带似花蕾;
云髦垂肩半遮羞,
秀手轻抬媚态出。
在这昼夜交替的林间小道上,突然飘飘然出现一位绝色少女来,那行路的男客暮然一惊,一缕圆润的声音随着面前少女躬身道福的姿态传入耳来:“过路哥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却见她翠裙摇摆,眉眼带笑,这行路的男客看得身子自是酥了一半,随即强压轻兆神态慌忙回礼道“请问姑娘有何指教。”
“小女子家住山南,以放牧牛羊为业,听闻山中有彩凤朝舞晨歌,奴家便与姐妹相约一起上得山来,想一睹彩凤风彩,不曾想从早寻到傍晚,不见得彩凤身影,姐妹们都走散了,奴家独自一人,甚是害怕,今见哥哥独行,能否搭个伴儿。”
男子听到少女吐声如珠似玉,又见她风姿丰姿绰约,妩媚万千的神态,心中一阵狂喜,佯装一副君子模样答道:“凤鸟筑巢在山顶东面的洞穴中,不是经常起舞,妹妹何必如此辛苦,天已傍晚,不如我送妹子到镇子住下,明早哥哥陪你上山,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姐妹呢。”
少女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强压邪欲说道:“多谢哥哥热心,恐怕奴家姐妹们还在山中,奴家再寻她们一寻,就请哥哥先下山吧,小女子就此别过。”
男子无奈,只得三步一回头地独自顺路下山去了。
待得那男子转过山凹,九尾狐“嗖”地一声窜入林中,踏着林中积叶往山顶爬来。
妖狐连夜寻到凤鸟巢窝,远远守候着到了天明,见凤鸟离巢觅食去了,九尾狐几跃窜入洞巢中,一口咬住雏鸟脖颈,可怜凤鸟辛苦守护十七年的灵雏,被它三口两口就咬死了。
这九尾狐修行了几百年,自然力大无穷,见雏鸟没了气息,反口把它抛架在背上,急速窜入林中离去。
凤鸟觅得食物归来,进入洞中喂食,但见巢中空空如也,巢笼上血迹斑斑点点,凤鸟悲鸣一声钻出洞来,顺着草坪奔走嘶鸣,一声声凄厉悲号,只鸣得天地昏暗,百草含悲。
凤鸟歌舞时,预示天下太平,市井繁荣昌盛。今番凤鸟悲声凄鸣,不停不歇,天地为之色变,预示天地将有不测风云。
彩凤悲嘶奔走,反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一缕冤魂顺山绕还,久久不肯离散。
无极路过不归山,见到两缕冤气直冲汉宵。无极低头细看已明白了前后因果,一缕是山腰毛氏怨儿,一缕是山顶风鸟悲儿。无极按下身形,落身在连狐山中,抖出缚妖绳来,捆住妖狐,带至不归山抛了下来,九尾狐失去束缚,重重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无极手指轻弹,一滴灵露进入妖狐口中,九尾狐醒来,见是遇到了仙人,已知难以逃脱,翻身爬起,匍匐在地不停的叩头,口中直呼“饶命”
无极手指轻抬,九尾狐直立起身来,化作人形。
无极喝道:“大胆妖孽,作恶多端,实难饶恕,凤鸟乃镇世之神鸟,没有了它,将会天翻地覆,你为了一己私利,残害于它,以往就想收了你,因你尚无大恶,不曾想会放纵了你,今凤鸟暴尸荒野,令你收拾残局,再接受惩治。”
九尾狐复欲叩首,却是叩不下去,原是无极不愿接受它的叩礼。
无极又一弹指,一把掘地锄头出现在妖狐面前,余力带得妖狐连摔两个跟头,九尾狐不敢多言,慌忙拾起锄头,在凤鸟洞口掘了个大坑,寻了一些枯木树叶铺好,又到山中驮些扁平的石板来,四面磊好,才把凤鸟尸身驮来放入坑中,盖上石板,垒出一个土堆来,凤鸟孤坟已经垒女。复又转身面对无极叩首,无极一招手,两缕冤魂连同雏鸟魂魄拢入锦袖之中,抛下一道白链,捆上九尾狐狸,返回仙界去了。
到得仙宫,无极恨极了九尾狐狸,又不忍杀生,顺手抛入镇妖洞中,加盖了咒文,以防止它逃脱,不想此一慈念,又为后世埋下祸根,殷商时期,遣送纣王身边,以惩罚纣王无礼亵渎女娲娘娘,它却邪性不改,肉山酒海,炮烙犯人,食人心肝,败了纣王江山,此间按下不表。
无极放出凤鸟母子和毛氏冤魂,莲池中采得两片莲叶,口中念念有词,凤鸟化作一道清气融入莲叶中,两片莲叶并在一起,慢慢卷曲起来化作肉色的蚕蛹状态,无极招手挥起莲蛹,但见莲蛹释放光华坠入池里一支盛放的莲花蕊中。
旋即招出一名青衣童女,引领雏凤魂魄重寻投胎轮回之道去了。
无极弹指令毛氏显出灵来,弹入甘露,定住其魂魄,张口说道:“毛氏听着,你与神遂今世孽缘,皆因你前世作下,因果循环,遭此报应,你这翻轮回,却也布下`神主‘醒世之德,才有机会明白前世之因。”
原来,毛氏前身出在缤州,是大户遂氏家庭的一名丫鬟,与遂府中的伙计遂亮素有奸情,遂氏家规极严,下人偷情如若败露,将被囚笼沉塘浸死。
来年丫鬟怀上胎儿,即称病回到娘家产下一子,丫鬟母亲找来遂亮,遂亮一心要保孩子,丫鬟害怕奸情败露,一心要舍去幼儿,遂亮不允,丫鬟诱得遂亮服食剧毒后身亡,又把幼孩活活闷死在被中,天理昭昭,命案并奸情最终败露,丫鬟被府衙审理后上了绞刑。
打入了轮回后,遂亮与丫鬟又结为夫妻,冤儿转身投胎于毛氏,生下神遂丑陋暴戾,乃是报她前世虐儿之因,失夫守寡是报她前世毒杀遂亮之缘,神遂悔悟却又吓死毛氏,是毛氏无福享受浪子尽孝之福,此乃孽缘所留”
无极又道:“人类文字语言,一笔一画,或象形,或写意,全都具有深意,无意中融合了天地之灵气精隨,父母赐名,皆有因缘,赐名时,任你才高八斗或是目不识丁,所赐之名皆注入了先天福德,受名人的成就也就包函了先天的福禄和后天的修为造化,比如毛氏之子取名神遂,即是此意。毛氏冤气虽解,劫难尚还不满,转入轮回再去修造吧”
无及唤出灵兽玄大,引领阴魂重新投胎去了。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半载,凤鸟灵魂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朝露阳光洗涤,又吸收了千年莲花的精华,便化成人形,赐名清施,随侍无极身边,取意为清似莲花,施恩布德,天全地健之意。
凤鸟死后的第二年,不归山方圆八千余里的山川土地,轰然陷落,卷起滔天巨浪,变成一片汪洋,不归山从此消失。这样的沉没在当时的世人心中造成极强的震撼,凤鸟啼儿的故事也传遍了那时的陆洲大地。感化着一代代的人们。
“后来,无极因情生念,打开了情欲之门,再也无心修练,以至情迷心痴,行为无常,便被贬下红尘,坠入燕王王府,郡主七岁那年,燕王秘密购置此山,翻修后取名无极宫,我就陪郡主来到此地,白元斌原是太元真人,也因此事,同时被贬入凡间。”
清施讲到此时,直把尹健惊得三魂七魄都离了心巧,呆呆地看着清施。
尹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十六七年来,自己朝朝暮暮相处,朝夕相伴相亲相敬的人,竞然是神仙下凡,在此间受难。
“唉呀,你醒醒神吧,你不记得有一本经书上说:人为什么降生下来就啼哭不止,那是因为他(她)掉入苦海啦。这有何大惊小怪的啊”清施摇晃着尹健的肩膀说。
“我再看看你,那你的手,你的脸,你的皮肤为何摸上去与我们人类一样啊,不是说,神仙没有肉身,显灵时也是借物还魂么,你的身上还是热的呢,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一切”尹健伸手从头到脚把清施摸了个遍,清施柔润的肌肤,吐气如兰的口鼻,怎么都难让尹健相信。
“哎呀,不与你说了,简单地说,我因死拼着要陪郡主,天帝念我一片忠诚,也降生到一户人家,降世前,我与郡主都没有喝过迷魂汤,明白了么,我也有父母亲的,”清施伸手刮了一下尹健的鼻头。
“那么,你和郡主还是人类么,你俩只是记得前世今生而已,不像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吓死我啦,咯咯咯”尹健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过,我一直奇怪,我们在很小的时候,还能变化飞行,我们背开人类耳目,经常偷跑出来游历,你就是我们那时候捡回来的。可是后来这些随身的功法都消失了,直到有一天郡主告诉我说,这类迷魂药被殖入在有些食物中,在人们身体成长阶段,摄入了大量带有迷魂药的食物,这些功能就消失了。你看那小孩,在他不会说话时,他(她)懂得很多,心地也很纯善,待慢慢长大了,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了,不信,你仔细观查去”清施说道。
“是啊,你不说,我还感觉不到呢,还有那不会说话的动物,好象具备某种特异功能,能感知世间的变化,还比如,人们常说,猫来家表示要穷,狗来家表示要富,好多人都说灵验得很,那猫狗都能看出谁会穷谁会富啦”尹健仿佛勾起了她研究动物的欲望,喋喋不休地说道。
“你俩个躲在这儿干什么啊,害得我们到处找寻”关志云转出假山来,看到清施和尹健便高声叫道,身后夏青看满是笑脸地跟随着他。
“我们在讨论人生,你来么”尹健咯咯咯的笑道。
“这人生有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做人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师弟,师傅叫你去一下,好像有什么事要与你说”关志云与青青刚要坐下,罗三莉便跑来叫道。
关志云折进上房客厅,见师傅与无极姐姐说笑,便上前问道:“师傅,找徒儿事啊”
“徒儿啊,师傅又收了两个徒弟,想不想认识。”刘婆婆说道。
“师傅的徒弟遍天下,我认识得完么”关志云嬉笑着说。
“你这傻徒儿,别以为你哪些奇功异力为师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师傅老了,也该早作准备,多收几个徒弟,你还给老身使小性子来着。”刘婆婆佯装生气,拐杖伸了过来。
关志云见刘婆婆使拐杖来钩他,本能地反身想跃避开去,脚却挪不开来,低头一看,见是金蟒缠住双足,旋即躬身抚着金蟒的头说:“蟒兄,你放开身子,我以后听师傅的话了还不行么。”
金蟒昂首吐出宽大的信子,触到关志云的脸上,身子随即松了开来,好像在说:“若不听师傅的话,我也不会饶恕你”
“师傅,您老那两个徒弟在哪儿啊,叫他们出来,让我们见见礼吧”关志云蹭到刘婆婆身边。
“想去看看么,他俩正在修练奇法神功呢”刘婆婆呵呵呵地笑着说。
无极眉眼含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师徒俩温情嬉笑,眼中忧伤似是消散了不少。这就是:
世人只为情孤独,
多情更令寂寞苦。
落叶有意留余香,
又怕红花笑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