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家生活一年以后,我渐渐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玉琳也再没时间作弄我,我随家里下人的孩子一起进了学校。
蔓城里流传一句俗话“宁做白家鬼,高过赵氏香前跪”。
“赵”是蔓城普通富贵人家最多的姓,因此“赵氏”就是一般有钱人的指代,一般有钱人家里能在香案前跪拜的都是这家最尊贵的人,而很多人宁愿在白家当一个伺候的下人,地位荣耀也高过普通有钱人,足见得白家的地位。
白家下人的孩子也可以进小姐少爷读书的学校,再者如果有机会让哪个小姐少爷看上,哪怕是交了朋友,他整个人生都极有可能改变,蓝倾城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不过是娱乐圈的花瓶,后来嫁给了白金虎,现如今整个娱乐圈的人都得向她低头,奉承谄媚。
虽然只有七岁,可这一年的经历让我懂得只有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才能保护自己,为了回避冲突,我从来不与人交流。
学校教语言的老师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女人,我从心里喜欢她,虽然我从未说过话,但是她温柔的目光在那段日子里给了我活下去的渴望,我没有想过死亡,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世间的薄情寡义,我的心如同冬日里的枯木一般,她给了我温暖,哪怕是这目光里的一丝丝,却流动到了我的全身各处。
“老师,送给你。”我稚嫩的小手递上一张纸。
她第一次听我说话,惊讶、喜悦的情绪在她脸上灵动地转换,接过来打开,是一幅画,一幅她的画像,铅笔素描,惟妙惟肖,真人一般。
“这是谁画的?”
“我画的。”
她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我太喜欢你的礼物了,小可爱,你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画家,超过这世上所有的人,你真了不起!”
她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露出来的都是优雅的语言,美好的祝福,不加吝啬的赞赏,我的心此时真的是枯木逢春。
“宝贝,我会推荐你去上艺术班的,你的才能可不能埋没了。”
听见这样的话,我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我的存在并不是全无意义的,也许以后真能如她所说,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画家,而担忧的是……我常常充满担忧,充满害怕。
丁宜老师在其他班里展示了我的作品,所有人都惊讶于这幅画作竟然是出自于一个仅有七岁的孩子。没多久,我真去了艺术班,但是如果知道会在这里遇见白家的几个小孩,我绝对不会来,我宁愿不做那个了不起的画家。
“丁宜老师的那幅画像是你给画的吗?”十二岁的白蓝蓝是个美人胚子,继承了蓝倾城的容貌,再只需几年必会超越她,成为蔓城无人可比的绝色美女,但是她嚣张的语气让我极其厌恶,“你给我画一幅。”
“我不给你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让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白蓝蓝的要求。
“哈,你居然会讲话?”白蓝蓝向几个随行的人夸张地笑说,“嗨,她不是哑巴。”
刺耳的笑声还没落,我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小丫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画不画?”
我应该给她画,她说什么我都要照做,不然只会迎来更大的灾难。
可我捂着红肿的脸,一声不吭,不说话也是一种拒绝,是对白蓝蓝的羞辱。
“不说话就是不画喽。”她推开我,从我的书包里拿出书本,一张一张撕下来,甩在我脸上,我试图抢下来,却被她推到在地。
“哦,对了,听说丁宜老师特别喜欢那张画,还把它挂起来展览,让我找找在哪儿。”慢悠悠的语气,夹杂着整治我的决心。
“在这儿!”她从墙上毫不犹豫地撕下来,拿到我面前,“再好看的画,撕碎了就是废纸。”
碎纸片一片一片地落在我身上,破碎的不只是一幅画,而是每一次的希望,刚刚燃起来的希望火苗,总是会被立马扑灭,我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几天后,美术班上的每一位同学都收到一幅画,丁宜老师也是,她那幅被撕碎的画好像被复制了一样又回到了手中,大家议论纷纷。
“画的真好!”
“我一辈子也画不成这样”
“没想到白娡是个画画的天才”……
白蓝蓝怒气冲冲,她后面跟着四五个比她还大的男生,白姜威也在,上来就给我一巴掌。
“白娡,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她掐着的我脖子,直逼墙角。
“你很会画嘛,给每个人都画了,偏偏不给我画,你想死吧!”
我的头被她磕在墙上,咚咚地响。
我眼花耳鸣。
“这双小手真巧,以后要是不能握笔了,这可怎么办?”邪恶的笑卷着恶毒的主意。
我把双手往背后藏,无济于事,两个男生上来控制着我的胳膊,另外两个穿皮鞋的脚踩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研磨,在挣扎哭喊中,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发狂的白蓝蓝完全不在乎她白家小姐的淑女形象,狠狠踹着我的肚子,“你说,还敢跟我作对吗!”
“我不敢了,我给你画。”
我屈服了,从手指到腹部的疼痛让我无助地喊出这句话,只要她能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谁也不敢帮我,打人的可是白家的大小姐,他们家庭再有钱,也多少依附着白家,怎么敢跟白蓝蓝作对。
“把她给你们的画,都撕了。”白蓝蓝命令。
谁都不敢稍加耽搁,我的心血全部被撕碎,我的报复全部成了泡沫。
“以后你只能给我画。”白蓝蓝心满意足的离开,高傲地像只斗鸡。
然而,
即使我愿意画也不能画了,我的两只手红肿,吃饭时筷子都握不住,更别提握笔,白蓝蓝也只能放过我。
没有人管,没有任何治疗,半年以后才渐渐自行消肿,可是左手的无名指和右手的小指再也伸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