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一旁的三平婶听言,立马止住本想解救她女儿肩膀的想法,大步一迈,这才看清徐旌这会的狼狈样,徐旌的眼底不知何时一片发红,脸上丝毫不掩饰的焦虑、担心。略有些起皮的脸颊,干涩的眼角,衣服来不及整理而显得凌乱。
“旌丫头,怎么还哭鼻子了,没事,听你婶子一句话,这庄稼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你看谁家小孩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我的二小子从小就皮实,不都是生了几场病,后来身子骨好得不得了”三平婶急声宽慰道,眼底划过一丝心疼。
想来旌丫头的爹去世的早,她娘也遭遇不测,对这些事紧张过度最正常不过。
“哭了?”她怎么…会哭?…怎么能哭呢?她的手愣愣地摸上脸颊,却摸到一片湿意,她的手还停顿着,思绪却又飘远到几千年后……眼神幽暗深遂,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心里复杂的想法。
“娘,我们还是快点进去看看再说吧”夏草见徐旌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只得匆匆打断母亲的话,好在这会情况紧急,三平婶也没多计较,应了一声就赶忙跟上去了。
原地内的徐旌睫毛轻轻拨动,眼皮跳动了下,却又恢复平静,复眸,待又睁开,在这短短的一秒间,她又恢复原先淡然的神情,仿若刚才少有的外放情绪只是错觉一般,她的衣衫微冷,就好像她浑身刺出的寒气,深而入骨。
……
院子中
三平婶抬眼,蹙眉,眼前一片浪迹的院子此时还没来得及收拾,又经昨夜暴雨侵蚀,湿润的地面上泥水四溅,三平婶显然是个不忿的主,刚想骂粗口,偏头又见旁若无人的女儿和失神的徐旌,想到这会不是骂人的时候,只得嘀嘀咕咕说着不忿的话。
走在前面的夏草先一步而入,地上有些湿润,黑色的泥土表露在地面上,旁边的火盆里余温不存,她抬动步子,跨过火盆,凑近细看徐瑞的脸色后,心里已然有了谱。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其面色,徐瑞虽脸色潮红,额际冒汗,一呼一吸间带着热意,但并不算高烧,只是身子骨瘦弱,后又受寒所致。夏草看过多次这样的病历,他爹也是撒手让她医治,熟能生巧的,她一看便知一二。
出于谨慎,她伸出手在徐瑞的额头上探了一下,结果不出所料。
夏草蹙眉,转过身子对着徐旌交代了病情,末了沉吟片刻,面带难色,后又像是下定决心般,道:“旌姐姐,徐瑞的身子骨不是很好,还是要多补充些营养”。
“……”三平无声地叹一口气,暗自捅了捅夏草的腰,而夏草是个坚韧的性子,身子往旁边动了一步以示坚决。
夏草的眼眶有些微红,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她怕见到轻视、嘲讽。她的身躯微抖着,却又分在倔强。
她并不是不识人间疾苦的闺房小姐,她知道她家里生活没有像旁人家捉襟见肘,是有爹亲的医馆在背后支撑着。但她自幼学医,善念长存于心,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脱口而出的这番话,皆是肺腑之言。
不知道为何,徐旌给她的感觉跟别人不一样,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所以她下意识不想从她的眼中看到这些。
三平婶面上若无其事地收回抓空的手,女儿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她在心里想了一圈,沉吟一番,道:“旌丫头,按理说你…娘当时和我情谊不错,婶子早该帮衬你们家,只是那会我们家琐事烦身,没能帮上你什么忙,这次你就别推辞了,让徐瑞,是叫瑞儿吧”得到徐旌点头肯定后,三平婶说出后面的话:“让瑞小子待在我们家一段时间,正好让我家老头子看看他的病,说不定有法子呢?”
待在冯家,岂不是吃喝都要费心了?三平婶的好意徐旌自然是知道的,心里滑过一丝感动。
她轻摇了摇头,义无反顾地拒绝了。只道:“婶子的好意徐旌心领了,只是瑞儿和我呆惯了,我也习惯一个人独处,倒是浪费了婶子的心思,不过夏草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嗯。”夏草一听,高兴地点着头,小脸羞涩地露出小虎牙,她的话被认可了,心里满足感无法言喻。
“这孩子,还不快点帮瑞儿退烧再说,夸你一句就得意忘形了”三平婶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背地里却也暗自抹了一把泪。
她可是知道村里人是怎么编排她家女儿说大话,有钱谁不想吃好喝好,每次听见别人说她女儿的不是,她就非得说得她们服气,按她的性子哪里能忍住?
后来女儿为了不让她和人结怨,愣是没出门去,可把她呕得啊。
今天哪怕徐旌说的是客套话,只要让女儿高兴了,大不了以后对徐家的事多费心点就是了。三平婶暗暗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本来她对徐旌这次的印象就很不错,记得早上那会她破天荒叫了女儿出门去徐家,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没想到夏草这次没有干脆拒绝,而是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答应了,这可把她高兴的。眼下这会,她更坚定了和徐家交好的念头。
“娘,我的药箱还在家里,得回去一趟。”三平婶听了,干脆摆手让她回去拿,至于她,可不得帮忙忙活吗!
徐旌见着夏草走了,瑞儿发烧也有了法子,心里提着的劲像是松懈半分,抬眼,又见三平婶打算帮忙的架势,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婶子,这的事我来忙活就好了,本来约好今天一起去赶集的,瑞儿又病了,我怎么好耽误婶子的事?”徐旌恳切道。
听言,三平婶瞪眉,一副见怪道:“旌丫头,这事你跟婶子道什么歉啊,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不是按你想的来的,再说赶集这事,也不急在一时”说着说着,三平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不说婶子还忘了件事,等会,你等着。”说完,她屁股一扭,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几步迈到门外,一晃眼的功夫,就见她手中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锅。
“这不是被李氏她们搬走的锅吗?”徐旌脑中跳出一个疑问。
“婶子今天特意帮你要回来了,想着说好一起去赶集,干脆就给你搬回来了。”这锅拿到手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干净的样子,她骂了半天,偏李氏不为所动,后来被女儿劝住了,她就在河里洗得干净给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