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跪下,偌大的宫殿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中,禾轶却依旧行了今日在朝堂上行的礼,在一群跪着的人中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但是除了缓缓踏入殿内的帝后,没有其他人注意他“大逆不道”的行为,众人的目光都牢牢地贴在地面上。
原丘看了看禾轶,没有做声,白皙俊秀的脸上分辨不出到底是怒还是无所谓,但是与原丘一同进来的皇后却不悦地挑起了眉。身着一席红衣,腰间系着一条样式别致的腰带显得她的腰身越发纤细,用素白的手拂去脸上略微的不满,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又带上了得体的笑容。
“众爱卿平身!”帝后在最上边的台子落座之后,原丘叫了起。
“谢圣上,谢皇后。”
待原丘落座,众臣才缓缓归位,似是察觉了宴会上有些冷清的气氛,原丘笑着开口:“此次设宴,是为了款待从鲛人族远道而来的使者,众卿大可不必如此拘束。”
“哦?原来台下那位气质不凡的人物竟是鲛人族的使者吗?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呀?”本来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皇后突然开了口,一双深如秋水的眼眸似是不经意般瞥向禾轶,涂满了口脂的樱桃小口微微挑起一抹微笑。
后宫不得干预政事,可是在场的臣子们没一个敢截断这位不同凡响的皇后的话头。一来,她是当今丞相的嫡女,她一句话,几乎可以左右一位朝廷大臣的命运;二来,这位看起来娇弱的皇后可是上过战场的,身上还背了不少人命,被称为“女诸葛”的她在军中极有威望,在民间,皇后骆臻自小习武代父从军的事迹被传为美谈。
被打断了话的原丘脸上没有显出一丝不悦之色,反而是温柔地看向坐在旁边的骆臻,耐心地解释道:“正是鲛人使者禾轶,此来是为了和谈之事,鲛人族欲用控水之术来换取人族与鲛人族的百年和平。”
“控水之术?”将面前桌上的酒杯缓缓拿起,放在长满了茧子的手中细细把玩,骆臻略带讽意的语气与她轻柔的动作全然不符,在一片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已经是囊中之物的东西,为何要靠换取获得?”一句反问石破天惊,却是道破了在场大多数大臣的心意。
原丘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顿了顿,他试图继续向骆臻解释道:“皇后此言差矣!……”
放下银酒杯,用精致的帕子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骆臻柔柔地声音又响起:“圣上,您说说,我这话错在哪里?本来不过是在海里苟延残喘的一个种族,现在竟敢凭着控水之力要挟我们了,这不是放肆是什么?”
大殿里登时一片寂静,禾轶垂眸,将自己的怒气努力地压下去,大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台下的臣子一声都不敢出,只是沉默地跪着。丞相敢做鲛人市场的生意,与这位皇后对鲛人厌恶的态度在背后撑腰不无关系。
“马儿不听话,就得用锥子扎它,用皮鞭抽它,一顿把它收拾服帖了,它就再也不敢放肆了。”
“不过是一群被神遗弃的、会控水会用歌声魅惑人心、连后代也繁衍不了的人鱼罢了,真不懂您为何任由他们撒野呢?”
骆臻再次拿起银杯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说罢晃了晃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女子做出来有些粗俗的动作放在她的身上,竟显出三分豪迈七分潇洒。
“皇后,夜色这般好,还是不谈这些烦心事罢,朕已经说啦,议和之事容后再议么!”原丘的指甲用力掐入手心,面上却滴水不漏,仍是一派宠溺之色。
“也是,臣妾逾矩了。月色如水,臣妾未吃便醉了,还请圣上饶恕臣妾的无礼呐!”站起来柔柔地向原丘俯身施了一礼,却被原丘立即扶起:“朕怎么会怪皇后呢?!皇后也时时刻刻心季民生呐。”
勾起涂满口脂的唇露出一个微笑,骆臻顺从地坐了下去,静静为原丘斟酒布菜,不再开口。原丘像是才记起禾轶一般提醒了一句:“使者也请坐!”
坐在禾轶身边的楚祀觉得这位使者大人身上的冷气都快要将自己冻成冰块,微微拽了拽这位大人淡蓝的衣袍下边,他小声提醒道:“喂,你可别犯傻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想南市那些被关着的鲛人!”
像是被衣袍下边的动静拉回了神,禾轶收起了面上冰冷的神色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将衣袍的下摆从楚祀的手里拽了回来,他摆上了一幅面瘫脸,重新坐回了座位。
觥筹交错之间酒过三巡,丞相自宴席的座位中站起,站在帝后的座位之前,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皇上,如此饮酒未免有些单调,不如叫些歌舞来助兴?”
有种不祥的预感,原丘微微皱了眉,正欲婉言拒绝,却被骆臻打断:“圣上,臣妾倒是很想看看父亲大人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犹豫了一下,原丘终于同意:“那便依丞相大人所言。”
“臣遵命。”丞相拍了拍手,一大群婀娜的美人便走到了御花园正中,夜风吹过,美人身着的白纱迎风飘舞,为整个大殿染上了几分暧昧的色彩。轻移莲步来到宫殿的最中央,美人们摆好了起舞的姿势。
“妙及!真是绝色!”楚祀连连赞叹,目光不经意下移后浑身一僵,宫殿中也有其他大臣看出门道,窃窃私语和嗤笑神渐渐响起。瞥了一眼端坐在上方的皇后的脸色,本来还沉浸在美人们优美姿态顿时浑身一激灵,这群美人原本腿的位置竟是鱼尾!看着自从鲛人歌女出场后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禾轶,楚祀的心里低低地哀叹:“这位皇后可真毒!”
瞥了一眼禾轶手心渗出的鲜血,,明白就是自己想帮忙,禾轶也不会愿意,楚祀缩了缩头——在美人们出来的一瞬间就死死盯着美人们鱼尾的禾轶手自不觉的用力,“啪”一声细微的碎裂声自掌中响起,禾轶浑然不觉,碎瓷片深深扎入他的手心。
那是,一群鲛人歌队。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