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堂众人训练有素,立刻散布开来结成守卫之势。此时,对面已出现一队辽军人马,旌旗高展。两方人马面对面对峙,中间散乱地站着几个各种动作被点住穴道的辽兵,这场面十分搞笑,但双方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取笑。
复笙看到对面队伍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愣住了,那人身形高大,猿臂阔肩,目光炯炯,不是萧峰又是谁?他,好像瘦了。
原来近日阿紫待在王府中烦闷,萧峰便与她带领一队人马外出游玩。行至附近见到了被复笙一行人打得落荒而逃的几个士兵,问明情况后立即赶来了。
萧峰听那几个士兵说,对方首领一身白衣,年纪轻轻武功了得,五丈之外以掌力取人性命,暗暗道奇,想见识见识如此英雄。要知道“擒龙功”、“控鹤功”之类功夫如练到上乘境界,原能凌空取物,但最多不过隔着四五尺远近擒敌拿人,夺人兵刃。武术中所谓“隔山打牛”,原是形容高手的劈空掌、无形神拳能以虚劲伤人,但就算是绝顶高手,也决不能将内力运之于二丈之外。
他走近看清这个首领,竟是个十七八面容俊美的少年,更是惊叹不已。
而阿紫又是个喜事的性格,她一见到复笙,啧啧道:“姐夫,这个公子比女人还美。不如把他杀了祭给阿朱姐姐,让他在地下陪伴姐姐也好。”
萧峰听到阿朱两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又听到阿紫要杀人,不赞同地皱起了眉,“阿紫,不可胡闹。”
阿紫听到姐夫又嫌自己胡闹,说:“我哪里胡闹了,那几个人说这个小白脸能五丈外用掌力取人性命,你信我可不信。我说要把他祭给阿朱姐姐,你偏生气了,你要是为姐姐好就不会一掌打死她了。”
白虎堂众人见这个骑在马上的紫衫女子长得貌美,心却如此狠毒,皆是震惊。又听到她说萧峰一张打死了她的姐姐,更是骇然。
只有复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瞬不动地盯着萧峰,见他听到阿紫的话后眉毛紧缩,脸上的心痛溢于言表。复笙的心也痛到不能自已,她想大叫一声,萧大哥,你的阿朱在这里。可她叫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千万遍地叫着萧峰,萧峰,萧峰。
萧峰见复笙盯着自己一瞬不动,心里奇怪疑惑。他更奇怪的是,自己分明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看到他的眼睛却仿佛似曾相识。好像自己曾在星夜中,阳光下,千次万次地凝视过。一时间也愣住了。
白薇薇看到复笙一动不动地看向对面,只道是她在看阿紫,心头一酸,又听到对面那个女子出言恶毒,气愤道:“你胡说什么!”
这一声娇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将阿朱和萧峰从各自的世界中惊醒。
阿紫看向女扮男装的白薇薇,呵呵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动听。她道:“真好玩,真好玩。原来是个小妮子!你如此护他,又扮作这副模样,莫不是千里寻夫,跟踪至此。”
萧峰听到千里寻夫,心里一阵酸楚,当时阿朱也是一人行了千里,在雁门关等了他五天,可如今……
白薇薇听到这话红了脸道:“关你这妖女什么事!”
阿紫见她这副模样更觉有趣,也不理会薇薇骂她是妖女,她装模作样地打量了薇薇和阿朱几眼道:“可惜啊!可惜啊!他是不能喜欢你的。”
复笙听到这话心里一惊,难道阿紫认出她了?
白薇薇虽身处劣势,却不无骄傲地斜睨着阿紫说:“你这妖女少装模作样,你倒说说,怕是你说不上来吧!”
阿紫不怒反笑,说:“可惜你是个丑八怪,人家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白薇薇的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她哪里受过别人这样的评价,一时气愤难当。
白虎堂众人皆是气愤难当。牛二吼道:“你竟敢这样跟我家小姐说话,我看你才是心肠恶毒的丑妖女。”
“你说什么?”阿紫坐在马上瞪他一眼,从小她被别人骂却也是被说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却心肠狠毒”,还从没有人说她丑。霎时间,一根毒针已自手中射出。
“小心!”复笙和萧峰同时出声提醒,萧峰距离太远,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针射出。复笙反应机敏,说话的同时新月剑已出鞘,将毒针挡下,手法之快连萧峰见到也是心中一惊,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的英雄少年,起了结交之意。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身法极迅速地解开了那些士兵的穴道,众人一见都知道他武功不低,人群竟是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复笙强忍着泪水,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一步步走近自己,心中又激动又痛苦。
“在下契丹人萧峰,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复笙心中痛苦,他叫我小兄弟?萧大哥,我是阿朱啊?你真的认不出我吗?她盼望萧峰能认出自己来,却又不希望他认出来。
萧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阿朱。还想到他自己曾对马夫人说,比你好看百倍千倍的人起初我也未曾注意。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移不了目?
“我叫复笙。”复笙不敢直视他,低头看向斜下方,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羞涩的阿朱。她虽然低头不看他,但他的气息,他的气场都让她心痒难耐,她强压住想要抱他的冲动。抬头说道:“原来阁下就是萧峰萧大侠,南慕容,北乔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复笙面上强笑,心中却是苦涩不堪,呵呵,百闻不如一见。
萧峰看到复笙抬起头的笑容中竟好似有苦涩,心头一颤,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白虎堂众人一听此人是乔峰,心中皆是害怕,但看到复笙对萧峰并无敌意,语气中还有敬佩之情,又想到复公子武艺超群,不一定打不过这个乔峰,都放松了警惕之心。
萧峰只说自己是契丹人萧峰,但听到复笙说出自己就是乔峰,十分疑惑,心想难道自己的事,江湖中已经传开了?一边道:“在下现在是契丹人萧峰,再也不是乔峰了。”
复笙听出他语气中的痛苦,出言安慰道:“是契丹人不是汉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大侠义薄云天,在下十分敬佩。我相信真正敬佩萧大侠的人都不会在意这些的。”
萧峰被中原武林人士定义为“无情无义,残忍好色”,他没想到今日偶遇的这个英雄少年竟然毫不犹豫地相信他,心中不禁流过一阵暖意。
萧峰正欲开口,一旁却传来了阿紫的声音。
原来阿紫紧跟着萧峰下马后径直走到了白薇薇的面前。而萧峰复笙两人竟都没有发觉,萧峰暗自奇怪,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少年就魂不守舍。
“你这个丑八怪。”阿紫对白薇薇说道。
“复笙哥哥。”白薇薇知道阿紫心肠狠毒,见她走近自己,唯恐她害自己,求助似的开口叫复笙。
萧峰复笙两人扭头,阿紫一脸得意地对白薇薇说:“胆小鬼。”而白薇薇则是躲到了复笙身后。
萧峰有些生气,这个阿紫总是滥杀无辜,刚才若不是复笙出手,她的毒针下便又多了一缕冤魂。
“阿紫。”萧峰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怪,他看复笙和薇薇两人,突然想,如果阿朱没有死,自己和阿朱定也能如此幸福。
复笙一直看着萧峰的一举一动,她看到萧峰看向她和薇薇的眼中有深深的沉痛,心里已然明白。她多想上前拉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就是阿朱,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她开口:“我……”却又止住,她不是他的阿朱,她怎么配得到他对阿朱的爱。
萧峰看她欲言又止,便说:“复公子,今日之事是我们的错,你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禁止打草谷。你们今后可以放心地在我南京城周行走。”
复笙俯身抱拳道:“多谢。”不再多言,怕出口的话语带上哽咽。
萧峰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心想,今日能得见如此英雄少年真是幸事,若能结拜为兄弟就好了。但随即想到,自己在中原武林已成众矢之的,又何必给这少年招去无妄之灾。
白薇薇在复笙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复笙回头看她,白薇薇凑到复笙耳边说想快点离开。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皆是郎情妾意,白虎堂众人暗地偷笑,萧峰却心头一酸别过头去,阿紫不屑地哼了一声。
复笙也想快点离开,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便对萧峰说:“萧大侠,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是我自己配制的金疮药,只一指甲挑的量便可止大量血,还望萧大侠不嫌弃,也当是聊表我对萧大侠的仰慕之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复笙在常山顶受师傅传授,医术已十分高明,比之阎王敌薛神医也不差。这金疮药是有奇效不假的。
萧峰接过白瓷瓶,珍重地收入怀中,道一声:“好,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互相一抱拳,萧峰带着阿紫转身离去,阿紫回头一笑,复笙也还之一笑。谁知阿紫又从袖中甩出一根毒针射向白薇薇。复笙伸臂揽过白薇薇,轻松地躲了过去。看着阿紫气鼓鼓的表情,复笙的笑意更深了。
萧峰心中一惊回身过来,正看到复笙笑靥如花,心猛地一缩,见复笙两人无恙,放下心来。厉声责怪阿紫,谁料阿紫竟然不与他争辩,只兀自笑着说:“我知错了姐夫。”
看着萧峰一行人上了马渐行渐远,白虎堂众人都松了口气,本来准备血战一场,没想到竟会安然无事,兵不血刃,都暗自庆幸。复笙默默地看着远方半晌不说话,白薇薇又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此时众人已经收拾妥当,便又上马出发。
远处萧峰一行人策马而行,萧峰心中想着阿朱,痛苦万分,脸上却面无表情。阿紫突然凑过来说:“姐夫,我看那个复公子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大小姐。”
“啊?”萧峰不知道阿紫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一脸茫然地看着阿紫。阿紫却不再多说什么,轻笑着策马而去。
夜晚,复笙一行人宿在野外。有人轮班站岗看守,其余人在野地上燃起篝火,烤制野味。复笙问牛大要了一壶酒,一个人看着月亮空腹喝起来。白薇薇拿了一只烧野鸡走过来,复笙看了一眼又抬头去看月亮。白薇薇便在她身旁默默坐下。
坐了老半天,复笙仍是一言不发地喝酒赏月。白薇薇嗫嚅着开口道:“对不起复公子,我错了。”
复笙没有看她,出声问:“错在哪了?”
“我……我不该偷偷跟着你们跑出来。”
复笙这才回身看着白薇薇,发现白薇薇竟是满脸泪水。她心里一软,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今天受了那么多苦也算是得到教训了。便放柔了声音道:“你可知道如果你今天出了事,有多少人会死?他们会为了救你而死,救你不成的话他们会自刎谢罪,就算活着回去了,你爹能饶他们不死吗?”
听到这话,白薇薇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对不起。”
复笙叹口气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之所以这么凶地质问你,其实是在逃避追究我自己。这件事最大的责任应该由我来背负,身为镖师,我没有带好手下人,没有检查好队伍,没有提前发现危险,这一切,怪不得别人。”复笙像是在回忆什么般,“这一切,怪不得别人……”
白薇薇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感觉复笙似乎说的不知这一件事一般,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复笙自觉失态,道:“我不该冲你发火的,今天遇到了太多的事,我……对了,你为什么要跟出来?”
“我……我……”白薇薇半天说不出话,她看到复笙眼中一片坦荡地看着自己发问,心想,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嫌庄里烦闷。”
复笙叹了口气,这就是小姐和下人的不同啊!小姐因为无聊便偷潜出府,下人陪玩不够,还可能赔命。可是她无法去怪谁,这都是命,十个人的劫数,就像她和萧峰,萧峰和阿紫。
白薇薇看复笙又在望月沉默,自己的心事无人明白,只能低头绞着衣角,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她本来满心欢喜地出门,谁知道竟会惹出这么多事。她偷偷看一眼望着月亮的复笙,复笙的侧脸被火光照的通红,薇薇见她不理自己,心中的委屈更深。
复笙酒量浅,平常不会多喝,只是今日心中苦恼,竟喝了一大囊烈酒,不知不觉已昏昏沉沉,便索性躺草地上看月亮,不久竟睡着了。白薇薇见复笙许久不说话,转眼望去发现她醉倒在地上,赶忙叫人把她扶进帐中。薇薇取水为她擦拭,见她醉的不成样子,悄悄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是为你而来。”说完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异常甜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擂台比武那天。白薇薇总爱看到复笙,起初是看不上眼,后来是挪不开眼,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复笙在梦中感觉耳朵一阵痒痒的,翻了个身又接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时近中午,阿复笙敲着昏沉的头,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能喝酒误事呢!真是的!
出了帐见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瞧着她笑,赶忙跟大家道歉。谁知众人竟说“没事,公子昨天辛苦了。”复笙不多想,见大家不怪罪,便赶忙招呼人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