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前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人们都听说新上任的张县令于昨夜破了大案。
另一边,午街巷茶楼的说书先生正讲的神采飞扬,“要说此案之奇啊,诸位。昨夜可听到南街衙门前大鼓自响三下。”
“啊?不是吧,我老婆说那是有人报案敲响的。”听众里一位大胡子汉子说道。
“不是不是,这是上天感召,派天神协助破此大案。那神仙将罪人的府邸和罪行写下放在衙门口,然后敲了三下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说话的是柳秀才。
刘老太太听得十分认真,听柳秀才说完不住地点头道:“那可得感谢天神大人。咱们这县里最近不知死了多少好后生了,真是吓死人了。这坏女人真是该死啊。”
说书先生见大家七嘴八舌起来,赶忙一拍醒木,道:“诸位看官可知,这最大的犯人可不是那王氏,而是王氏的公公王大宝。”
刘老太太一脸惊诧:“啥?是那老头子绑年轻小伙子去……”
大家都有此惊疑,便都不说话盯着说书先生。
“咳咳,各位再添茶钱一文,且听我慢慢道来。”说书先生捻着胡须说道。
远处突然有人大喊到,“开审啦,开审啦。”
听书的人都转身往县衙跑去,大胡子汉子把刚添出去的一文钱赶快摸回来,转身也挤进了人群里。只剩说书先生在后面哀嚎。
一众人到了衙门,发现门前已经聚了不少人。有的人踮着脚歪着脖子,拼命往里看。
另一边的白虎堂内,复笙从自己的房内走了出来。其实她是被吵醒的,一大早就有人嚷嚷着县令抓住了大犯,如今一半的人都去了衙门看热闹。复笙伸伸懒腰,扭扭屁股,压压腿,还是困得很。
“昨晚你去哪了?”
复笙回头,发现是白薇薇,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衫。复笙愣了愣,这是阿朱最常穿的颜色。
“喂!问你话呢!”白薇薇上前用鞭子戳了戳复笙肩膀。
复笙回过神来,“昨晚回客栈取一些物品所以回来晚了。”
“取什么东西让你到四更才回来?要是去了烟花巷,怎么不在那留一晚?也不怕被巡夜的抓住。”
“昨夜确是去找梨雪姑娘了,只是中途发现没带银两只好回来了。”复笙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白薇薇没想到复笙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自己有些生气,“哼!你去哪里都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转头便走。
复笙看着白薇薇的背影,浅浅的笑了。她只是想开个玩笑骗骗薇薇,没想到她脸皮这么薄,竟被自己气走了。
复笙突然想到了阿紫。复笙以为自己体内只有阿朱的记忆,殊不知,记忆都是带着感情被铭记的。如今的她用着阿朱的身体,享受着阿朱记忆带给自己的便利,似乎就一定要承担阿朱的盼望。复笙要怎么活下去,似乎自己不能决定。她常常有这种感觉,宿命或许真的是冥冥中不可逃的。
吃午饭的时候,复笙感受到了,宿命真的是不可逃的。她的一句戏言竟被白薇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现在,整个白虎堂的人都知道了,她昨晚晚归是去了红香苑找梨雪姑娘。
郁闷地吃完了一顿饭正要回屋,突然传来消息,前厅有位张公子找复公子。
会是谁呢?复笙一路走一路思考,到了前厅。厅里只有一个人,她原本猜想白堂主可能会在。但想到人家可能很忙,而自己只是一个镖师。
只见一位兰衣青年立在前方,二十出头,高髻如漆,插一白玉簪。复笙走上前施礼,发觉此人比自己高一头,甚是尴尬,状作不经意地退后两步。
“复公子,在下张范。仰慕公子武功卓群,特来一睹尊容。”
复笙实在不懂这人是来干什么的,仰慕?不至于吧?
“复公子,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啊?”复笙更纳闷了,签名?这不是现代才有的行为?而且这人也太直接了吧。
谁知,对面已经递上了笔,她只好接过笔。对面又做出请的收拾,复笙又晕晕乎乎地跟着走到了旁边雕花的方桌钱,看到桌面上放了一张杏黄小笺。
于是乎,复笙稀里糊涂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张范接过来仔细看着,却不抬头也不说话。正在复笙考虑要不要出声时,张范开口了。
“请复公子与我去一趟衙门。”张范语毕,四周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群捕快,将自己团团围住。而白常则站在不远处冲复笙苦笑。
张范将杏黄小笺收入怀中,对复笙笑着说:“复公子,在下是本县县令张范。”
复笙一脸不可置信,眼前这个轻笑的青年竟然是县令?而自己为什么被县令亲自“抓”,难道因为昨晚?
此时,白堂主走到了二人身边,他拍拍复笙的肩膀,冲她安慰地笑笑。转头对张范说:“大人,不知我这位镖师犯了什么法?”
“白堂主不必紧张,本官找他并不是来抓人,而是来请人。”
“请人?”
“正是,本官要多谢复公子助我破了奇案。昨夜在衙门口发现书信的事想必堂主已经知道了,今日经犯人招认,昨夜她们绑走的正是复公子,不料复公子智勇双全竟逃脱魔爪,还写了告发信件。这不是帮了我大忙。”
白堂主恍然大悟,“所以你让复笙写字来看,其实是在核对他的笔迹!”
“正是。”张范看向复笙,一双眼亮亮的,满是赞许。
白常也是一副欣慰的表情,自己的镖师能逃脱那毒妇的魔掌,还助衙门破了悬案。说出去一定能大增堂威。
复笙跟随张范来到县衙,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昨晚的事,只是掩去了易容一说。只道自己是施展轻功离开的。
“复公子昨晚可曾见到一女子?”张范一手托腮,满脸期待。
“除了王氏未曾见过第二个女子。”
“那就怪了,难道他说的假话?”张范从王氏公公的嘴里听说,昨晚点中他的确是一女子,而非复公子。那女子武功高强,又精通模仿之道。她出现的时间,应该在复笙离开前后,两人很有可能撞见。而复笙矢口否认,只能说明他俩或许是一伙的。
“不知大人是否还有事询问?”
张范从猜想中回过神来,定定看着复笙眼睛片刻,复笙也平静的看着张范。突然,张范看到了复笙脸颊上隐隐约约的伤痕,想到今天那王贺口中的女子。“草民看不太清,只记得一边脸上似乎有些东西。好像是脏,也好像是什么痕迹。”
会不会是伤痕呢?思索至此,张范开口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复笙松了一口气,转身由小厮带着往外走。
张范幽幽地看着复笙的背影,眉毛缓缓皱了起来。如果你们真的是一人,你究竟是男是女?又为何要隐瞒呢?随之又可笑地摇摇头,这个猜想太可笑了,复笙怎么看都是男子,怎么会是那个女子呢?
复笙出了府衙一路走着。洛阳城内的大道平坦,匀匀地铺着细黄土,若是乘驴车走在上面不会颠簸。之所以是驴车不是马车,是因为宋代马匹稀少,仅有的马不是用作战马就是给有身份的人骑,大街上很难见到,多是驴在拉货载人。一辆轿子从复笙身边经过,复笙看到轿子上别着杨柳插着花。身边走过的人,很多衣着整齐,头戴鲜花。复笙慢下脚步,仔细看着周围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商铺饭店,街上的行人。一切是如此真是,她甚至可以感到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布料的味道和人流的热度。路过纸马店发觉里面有许多人,细细一想,这几日便是清明了。在这里,清明可以是游玩踏青的好日子,但在八百年后复笙的家乡,人们仅仅在这一天祭祀先人。呵,八百年呢!一切都会变的,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复笙低着头走着,一阵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抬眼看,原来是苏羊店。她走进去,脚跨过已经被踩得油亮的门槛。店里坐满了人,跑堂的热情地上来招呼,“这不是复大哥,快,里边请。”
“楼上还有座位吗?”
“有,您楼上请。”
复笙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菜上来,这窗子外面是一条小巷。此时,巷子里传来了卖花女的歌声。
“卖花声,卖花声,识得万紫千红名。
与花结习夙有分,宛转说出花平生。
……”
复笙低首,回味着卖花女的歌,生而为花,能够被人识,被人惜。而自己呢,谁又能说出我的平生。
“公子,买支花吧。今生爱花,来生漂亮。”卖花的女童仰脸看向复笙。
“好。”复笙从怀里掏出钱用内力缓缓送到卖花女的花篮中,又选中一枝花用内力吸到手中。桃红的娇花如乘上了风般飘飞向上。原来花不止会落,若是你愿意,她也可以飞升。
“公子好厉害。公子前世一定是爱花之人,今生才生得如此俊美。”卖花女童天真的笑脸比她篮中的花还没。
复笙笑道:“谢谢你,你前世一定比我更爱花。”
女童害羞的低下头走到巷子外卖花去。
复笙坐在窗前,手中捏着一朵鲜花,人面与花相映,任是谁也不忍打扰这一份宁静。
白薇薇站在巷子里静静地看着复笙傻笑。今日她出来踏青,听到卖花女的歌声想来买一枝花,却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她心里对复笙的印象变了,这个人似乎不再那么孤高,而是可亲近的。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白薇薇,还有张范,他是跟着复笙而来,他好奇复笙的身份,便一路尾随。还好大街人声鼎沸,复笙并没有留意身后的脚步声。此刻,他站在远处看着复笙,心中的好奇更深。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