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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梅不随风,飞鸟独展翅

复笙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又向南出发,数日之后来到了河南境内。

复笙走在洛阳街头,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之前的她一直生活在常山顶,后来下了山也是忙着赶路,没能好好欣赏这人间的繁华。此时她放慢了脚步,在人群中顺流而走。春日的暖阳照在脸上,她闭上眼嗅着这人间的味道。没有松柏的凛冽,没有积雪的清凉,只有人们身上布料被阳光晒着的味道,街边小吃的香味,炭火味。她调动起阿朱的记忆和常识,在集上兜兜转转,终于买到了浆糊,胶墨,和一套男子衣裳。找客栈住下,对着镜子做起了功夫,不一会儿一个俏郎君的脸就做好了,换上一套白色的衣衫,真是帅。复笙知道,不论古今和男女,一张颜值高的脸都能给她带来许多方便。她身上的银子所剩不多,必须找份工做。细想起来,这是她自来到这里的第一次主动行动,为了活在这里。

复笙打扮好后,将新月别在腰上,走出客栈继续逛,走着走着突然人潮拥挤,她看到前面围了许多人。走上前一看,一个气派的大擂台搭在路旁,两个男人正在擂台上比武。打听了一下,原来是白虎堂在招镖师。白虎堂是洛阳最大的镖局,什么险恶艰难的活儿,只要价高都敢接。谁知上个月护镖时吃了暗瘪,武功最高的镖师被害,还死了许多人手。这次白虎堂的堂主白常,特建擂台高价聘寻武林高手,想要重振堂威。

复笙站在台下暗自揣摩,心想,这个工作靠武艺混饭,工资又高,又没有身份限制,简直为我量身定做。不过不急,先看看情况。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天,心道,老天爷,你还是爱我的。

往台上看去,已经换了好几批人,竟没一个入流的高手。复笙主意已定,飞身上台。

对面站着一个络腮胡大汉,手拿两把大板斧,凶神恶煞。复笙一惊,嗬呦,这不李逵吗。她心里想,对付这种重量级的,一般高手都会用四两拨千斤的战术。不过对于她……

这厢她正想着,对面那大汉舞着两把大板斧吆喝着竟已冲了过来。台下一片惊呼,有女子高喊道:“公子小心。”本来台下的观众男人居多,但复笙一上场,周围人群里竟出现了许多女子。

复笙看到一个黑影向她扑来,也不闪躲,伸出右臂打出一掌。此时台下观众一片寂静,有胆小的小媳妇赶忙闭上了眼,毕竟那白面小生被板斧砍得血肉模糊的场面是谁都不愿意看的。闭着眼的林家小媳妇听到身旁脚边“砰”的一声,心中暗叫“哎呀,可怜了那个小哥,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英年早逝,等等,这小哥的呻吟声也太难听了。”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黑壮汉倒在脚边,又转头看台上,那个玉树临风的白衣小哥云淡风轻地负手站在原地,等等,他在对我笑吗?然后眼前一黑。

本来鸦雀无声的人群,被林家媳妇的晕倒所惊醒,才反应过来给复笙喝彩。复笙没想到自己会把人家打下台,不好意思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黑“李逵”笑着,这笑容在台下女子看来竟是魅惑众生的笑,也难怪林家媳妇竟然晕倒了。

“这位公子真是好身手啊!我们镖局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在下是白虎堂的堂主白常。”复笙闻声看去,是一个中年男子。开口的人是总镖头白常,是个懂武之人。他一看到复笙出手,便知此人内力精纯,武功高强,绝不在自己之下。心道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留下为己所用,白虎堂不愁重振雄风啊!

“前辈过奖了,若是能在白虎堂做事,晚生复笙不胜荣幸。”复笙向来人施礼。

台下观众看着两人热络地聊天,心知肚明这白虎堂马上就要添一名年轻有为的新镖师了。谁知这和谐的一幕却突然被人出声打断。

“慢着!阿爹,他只打败了一个废物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收下他。”说话的是白常的女儿白薇薇。复笙见她十五六岁,不服气地看着自己。穿一身鹅黄女装,腰上别着一条红鞭,一双葱绿绣花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复笙突然想起了阿紫,如果阿紫也是在这样的正常家庭长大多好。想到自己虽与她是亲姐妹,自己却是在慕容家无忧无虑长大,有自己的“听香水榭”,有自己的厨子,佣人,花匠。心不光是心痛,更是愧疚。

复笙叹了口气,心中波涛微漾,自己是复笙尚且不用愧疚,就算是阿朱,也没有什么可愧疚的,这一切又不是阿朱造成的。

“薇薇,不得无礼!”白常呵斥道。

白薇薇不理白常的训斥,她见复笙不说话,心中肯定她是心虚,有些得意地冲台下喊到:“你们下面有谁不服气,大可上来挑战他。”

台下一众面面相觑,本来要上场的,在看到了“李逵”兄的惨状后都不敢上前了。所以台下一片寂静。复笙看到白薇薇气鼓鼓地看着众人,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女孩真是有趣。

台下的姑娘们看到复笙盯着白薇薇看,都有些不满,人群中渐渐传出了纷乱的嘀咕声。

“她老跟人家作对,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我看是,你看她那副样子。”

“公子才看不上她呢!”

白常见台下议论纷纷,心中不悦,清了清嗓正要开口。

白薇薇却抢先说道:“既然没有人敢上来,那复公子就跟小女子我比试比试吧!”

台下观众一下子炸了锅。

“我就说这个大小姐看上人家了吧!”

“就凭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复笙不敢轻敌,她静下心感受着白薇薇的呼吸,才放心下来。会武功的人都知道,高手可以通过呼吸感受对手的武功内力高低。白薇薇的武功并不高,无法感受复笙的强弱,所以才会上前挑战。不过就算她是个高手也无法感知复笙的武艺,因为复笙师从常山派,内力武功与众不同,即使是高手也很难不交手而探得复笙的强弱。

白常在一旁早就气愤难当,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如此胡闹,要知道江湖上的高手哪个脾气不大。要是复笙一气之下走了,自己到哪里再找一个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去?他清楚自己女儿的武功,哪里是复笙的对手,也担心女儿受伤。他厉声道:“胡闹,简直是胡闹。薇薇你赶快回去。”

白薇薇看了白常一眼,竟是被吓哭了,哽咽地说道:“阿爹,你不疼我了,你忘了娘走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了吗?”

“这……你娘她……”白常结结巴巴有些为难的样子。

复笙看他尴尬,便开口说:“白堂主,在下这样入堂的确不妥。就让白小姐试试在下也无妨。放心,我会点到为止的。”

白常听到复笙竟然不恼火,而且答应与薇薇比试时很是吃惊。又听到复笙说会点到为止,心里放心了许多。同时也打心眼里觉得这个青年不错。点头应允了。

这边白薇薇看到父亲点头,竟是立马破涕为笑。复笙心道,这个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但真是被宠坏了,现在看来,和阿紫哪有半分相像。

白薇薇向复笙微微施礼道:“复公子,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语罢手持红色长鞭,挑挑秀眉,喝声向复笙面门挥来。

嗯,这一招出手迅速,但柔而不厉。复笙一边想一边将一股真气运于右掌心,出掌向那条袭来的红鞭,以内力减缓鞭子的速度,一手攥住了鞭子向后拽。然后又及时松手,只让白薇薇脚下一个踉跄,而不伤到她。

一旁的白常看到这一幕,心中大为赞赏。

白薇薇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她虽武功不高,却知道复笙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与她比武并未使出全力。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当成小孩而不重视。她生气地冲复笙说:“你为什么不拔剑?”

复笙本想回答“对你我无需拔剑”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却不忍心,只说:“我怕伤了你。”

“哼!”白薇薇被激起斗志,道,“谁伤谁还不一定呢!”说完便又挥鞭袭来。

复笙心中好笑,心想以后进了堂也要离这个大小姐远些。她一个侧身躲过了鞭子,紧接着眼前又是一道红影,她一一轻巧躲过。白薇薇见自己累的满头大汗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心下有些焦躁。

此时台下尽是一片“认输吧!认输吧!”的呼声,听得白薇薇更是脸红。她卯足了劲,回身蹬了一下围栏借力,以身体前倾的惯性带动挥鞭向复笙袭来,这一招是急躁之下做出的莽撞之举,虽然强劲,但却把自己的弱点暴露无疑。

白常在一旁看得着急后悔,自己就不应该答应女儿这个荒唐的决定,丢人事小,这要是受了伤,自己可怎么向她死去的娘交代。可如今自己又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台上,复笙侧身躲开了白薇薇的鞭子。白薇薇见这一招不成,正在懊恼之际,突然脚下一空就要摔下擂台。复笙见状,长臂一伸揽住白薇薇腰身,将其拉回。

白薇薇正在庆幸之际,抬头撞到了复笙的目光,竟红了脸蛋。白常早已冲上擂台,他拉过女儿,上下打量看是否受伤,也不忘回身向复笙道谢。

这场比武胜负分明,复笙顺利地当上了白虎堂的镖师。此时时已暮春。

比武结束后,复笙被请进白府,拜为总镖头。复笙受宠若惊,以自己资历尚浅为由婉拒了。复笙心中知晓自己武功高强,但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的道理还是懂的。而且自己日后要在堂中工作,恃才傲物得罪了前辈也不好啊!

白常和一众老人很是欣赏复笙不骄矜的做派,当晚在堂中开宴欢迎复笙。

复笙看着眼前的一桌桌好酒好菜眼睛都直了,鼻子能嗅到的也只有饭菜的香味。想自己几个月来省吃俭用,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这宋代的美食自己还从没有享受过。阿朱虽然以前在听香水榭生活优越,好酒好菜见识过不少,而且都比这些大鱼大肉风雅得多,但是复笙却是头一回啊!她现在就想一下扑到饭桌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可是这厢,可恶的白老头非要拉着她四处转悠,给她介绍白虎堂的众兄弟。

她眼睛尖,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打下台的黑李逵,听白常介绍说,堂里上次出镖折损的兄弟不少,今天比武表现不错的就都被招了进来,那个黑李逵,哦,不对,田大柱就是其中一员。复笙冲田大柱笑了笑,见对方眼中掠过一丝尴尬,片刻后也举起酒杯冲她笑了笑。

晚饭后,白常安排下人给复笙打扫住处,复笙趁此功夫溜出院子回了客栈,她的包裹还在客栈。

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师傅给她的几套衣服,是师傅年轻时候穿过的。新月剑、散碎银子和师傅的信,她都随身带着。收拾妥当后准备下楼结账,转身去关窗子。突然一阵清香涌入鼻腔,暮春时节,窗外的花开了不少。不过,这个味道怎么不像花香啊?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眩晕感袭来,复笙蓦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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