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昉倒也不愧为兰香堂的堂长,他那点穴之法虽是普通,然于紧要之时,却能将之活用于七情参上,也是一番胆识。这一来,众弟子对这沉稳老练的堂长,又暗添一层佩服。
这仙术课后,天色愈发阴沉,风自肆意,雨亦斜,三人便摘下颈上的护身伞,念诀叫变,果然便可充作雨伞一用。
此时已近晚饭时分。有些弟子闲来无事,便一路走,一路说,只将那课上混乱传作笑谈,严昉却心觉蹊跷,然因毫无头绪,故也只好暂时搁下不想。莫、涛两人倒觉他那招点穴甚妙,三人便在前往仙馔馆的路上,一路切磋那点穴之道。
不多时,三人便近仙馔馆。莫羽非眼亮,远远便见奇怪,因疑道:“那些弟子怎都折身返回了,难道今日不开馆?”
严昉眼拙,便把眼眯成了缝儿,果见不少弟子三五成群,正从仙馔馆处往回走。赫连涛却嚷道:“妈呀,不管!先去瞧瞧再说!人少也好,咱便吃得清静!”
严昉却心中一沉,总隐觉不对。然也不愿被人笑作多疑,便就随之前往。
三人越往前走,便见更多弟子纷纷从仙馔馆出来,且还议论纷纷,说什么“也不见新厨子火气这般大,竟把仙馔馆搅得一塌糊涂!”“鸿鹄偌大的果园,早该自己种些火晶瓜,何苦从外面买?眼下‘瓜毒’肆虐,可叫人不安!”又听有人道:“那仙馔总管也太小气,那坏掉的火晶瓜如何吃得?竟要推给菜仙们,菜仙儿哪能受这个气,自然要罢工咯。”
他三人听得糊涂,赫连涛恰见一瘦弱弟子过来,便一把拦住道:“喂,兄弟,仙馔馆今儿是怎的?”
那弟子唬了跳,稍一回神,方道:“说是新厨子不济,偏又惹火了菜仙儿们,这会儿正乱哩!”说罢,便去了。
赫连涛听了,不觉笑道:“原是这般,菜仙赌气不干,大不了没人上菜,新厨子不济,还有老厨子嘛,这算甚么!走,咱去看看。”
莫、严二人也不想空着肚子在风中走来走去,便也点头。
须臾,三人便到了仙馔馆。一时雨停了,三人便又收起护身伞,念了个还原诀,便重新带在脖子上。
然今日之状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只见仙馔馆阶梯两侧,各站着六个身着金边白衣的弟子,一看便知是沧龙军的执事。他们三人都知,依鸿鹄规矩,若非紧急情势,鸿鹄不会派出沧龙侍卫如此严阵以待。三人也心奇,便站在一旁静看。只见仙馔馆内还零零落落走出些弟子,沧龙侍卫倒也不问,然若还有弟子要往馆里去的,那侍卫便会立时上前拦住。可见仙馔馆中确有麻烦了。
“我看这事不简单!”赫连涛说时,肚子只饿得“咕噜”响。
“那便走罢!”莫羽非也早觉腹中空空。然他一语未毕,却忽见一俏丽身影从仙馔馆出来。他目光一时便再难移开,哪还觉肚饿。
严昉正要转身而去,忽见他还在发怔,不觉纳闷。便听赫连涛笑道:“啊,仙子姐姐竟在这里!”莫羽非听他一说,竟像被人揭开了面纱般,忙转身要走。
“喂,莫师弟,鱼师姐在那儿呢!”赫连涛这乐呵呵地一喊,也不知是否故意。
莫羽非禁不住又回头一看,只见鱼梦也穿着金边白衣,头发却绾作铁莲髻,虽不似往日清丽袅娜,却别有一种飒爽利落之美。便见她将几个鸿鹄侍卫聚拢来,似在交待什么要紧事,随后又见十二侍卫重新站定。
三人见此状,也不敢上前打扰。就在这时,却不料鱼梦竟急步走下阶梯,径朝他们这方走来。莫羽非心中一跳,却觉双脚难移。
“咦,你们怎会在这儿?”暮色昏沉,鱼梦却陡然瞧见了他们。
“我们本是要去仙馔馆……”赫连涛摸摸脑袋笑道。
“眼下却需闭馆一阵。”鱼梦蹙眉道。
“听说是……新厨子惹了事?”赫连涛好奇道。
“你们都知道了?”鱼梦秀眉微抬。
“我们也就略知一二。”莫羽非忙道。
“据说还跟火晶瓜有关?”严昉探道。
鱼梦不觉微一沉吟,遂道:“据我所知,大概是前日里,仙馔馆内新请了位厨师,此人擅雕瓜果。今日午饭后,他便想要切些火晶瓜作凉品,好一展手艺,不料连切了几个,都总觉瓜心有异,不宜雕琢,便将这雕坏的瓜扔了。后来总管来查,发现竹筐中竟扔了好些火晶瓜,块头虽大,却都七零八落,问时才知是雕刻之后废掉的,于是便动了怒,把那新厨子狠训了一顿。不料那厨子气也大,不但不认错,还捶胸顿足,说若是雕不出好瓜来,便绝不罢休!那总管见他如此执拗,也不再多言,然一看那废掉的火晶瓜又甚觉可惜,便招来一群菜仙,让他们领了火晶瓜当晚饭。菜仙们将之剖开一看,却见那瓜心早已变色,且中间更有一物,细看之下,只觉其形似雏鸡。众菜仙不解,便推说那瓜是中了妖毒,吃不得了!但总管却不理会。众菜仙因此怒不可遏,便有一菜仙使了仙诀,将那火晶瓜化作了一汪清水!”
“呵,菜仙也如此了得!一不开心,便把你化作清水!”赫连涛便指着莫羽非笑道。
“去!”莫羽非只一掌将他格开。
“你们还别小瞧菜仙,他们有些本事,便在书上也难学到。”鱼梦道。
“哎,他们今日却罢工了!”赫连涛又听肚中咕响,不禁愁道。
“菜仙们既觉不忿,咱们还是另谋饮食罢。”严昉无奈笑道。
“对,肚子是不能亏待的!”赫连涛略一思忖,忽喜问鱼梦道:“咦,今日仙馔馆既已闭馆,那我等用膳,便可出得仙院咯?”
“西面侧门正开着,你们领了限时令便可出去。——我先告辞了。”她急说道。
“师姐,你已用过饭了?”赫连涛微惊。
“还没,不过不妨,我还得去趟仙医苑。”鱼梦说罢便走。
三人望着她的背影,便听赫连涛道:“还可骑马,真是舒坦!”
“那是沧龙军办事时的特许,你要入了沧龙,便可如此。”严昉笑道。
“我倒想呢!”赫连涛说罢,呆了片刻,忽回过神来,喜道:“啊,那这会儿咱们便去影木山庄吧,那里吃的可丰富了!”
“却不知铁代弟子的限时令有多久?来得及么?”严昉疑道。
“影木山庄远么?”莫羽非道。
“不远,不远,出了仙院,也就半里地儿。”赫连涛忙道。
“我看还是领到令牌再说。”严昉道。
三人便急往西门而去。到了那儿,才见好些弟子和他们一样,正排队领牌子,也是要出去。
莫羽非一看,那给牌的乃是一鹤卫,若不是他披着鹤衣,几乎便与常人无异。只见他身旁有张木桌,桌上放有四个盒子,盒中便是四代弟子的限时令。那鹤卫一面收下每个弟子的年级牌,一面发限时令。
及至莫羽非三人时,鹤卫拿过级牌一看,见是铁代弟子,便从铁代那一盒中取了牌子给他们。
“啊,才一个时辰!”赫连涛望了眼前面师哥的令牌,愈发不满。原来那师哥是个银代弟子,时限便多出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严昉笑道,“足够吃顿饭了。”
他俩因长在仙城,自小入学便惯用此物,故一看令牌,便知时长。
“这时长到底怎个看法?”莫羽非边走边问。他盯着那令牌,只见其中间嵌有一根细长的水晶柱,那柱子低端呈红色,然却不知有何用。
“来,师哥教你!”赫连涛最是好为人师,便停下来,指着牌子左侧道:“你细看这儿,可是有刻度?”
莫羽非借着校外两旁的灯烛,果见木牌左边有细密的刻痕。
“这刻度呢,大的有十二格,每格又细分为二,一大格便是一时辰,而这红色水柱嘛,其高度就对应着时长。——瞧,时间少吧!”赫连涛不满道。
莫羽非便将那令牌微微一斜,好借光看得清楚些,便见那红色水柱所应,正是一时辰,因说:“那还不快走!”他便也是想去山庄看看。
于是三人便加快步伐,朝那影木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