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匆匆而去,时至周末,江风号的伞神们准备接伞子们一聚,青花伞神因负责烧煤为船行供力,不得闲暇,便托金瑶伞母顺便接了莫羽非。
江风号来自伞神岛,乃伞神们的移动寓所。伞神们自离岛后,便都栖居船上,一路前行,待伞子四年完业后,便该返回故里了。这其间,伞神们需识得海路,以免迷了航向,难归故岛。船上众神,各司其职:金瑶伞母,江风船主,春桃二伞神,大船采办,追风二伞神,大船厨子,青花二伞神,大船烧煤手。
莫羽非上次到江风号,乃是随青花伞母乘伞飞行,其间种种窘迫,竟让他对乘伞这种方式有些惧怕。可喜的是,这次青花伞母却短信说,此次有金瑶伞母驾车来接。因是金瑶伞母驾车,便由淳于璟通知集合时间,乃在上午九时。
莫羽非不愿迟了,这日便特意早起,又叫上赫连涛,两人一道用了早膳,便朝仙莱桥方向走去。谁知才在中途,便收到青花伞母的短信,信中急催他俩,说是八时整,鹿鸣车便要起飞,不再多等。
赫连涛听了,不觉啐了口,道:“好个淳于璟,又耍心机!”
莫羽非却拉着赫连涛一阵飞跑,只怕错过。只因鸿鹄规定,铜、铁两代弟子不许校内御风而行,故两人只好急奔而去。
不多时,两人便赶至桥边。桥边榕树下果然有辆银灰色的鹿鸣车。
“那便是了!”莫羽非指道。
然他话音未落,却听一阵鹿鸣,那银灰“麋鹿”竟已离地,不再等候。
“快,御风过去!”莫羽非急道。两人便脚尖一点,腾身飞去。
莫羽非眼疾手快,眼见那车门就要关上,忙右手抓住“鹿角”,左手挡住车门。赫连涛紧随其后,一见无处落脚,只得来个“凭空翻”,翻身落在了“鹿背”上。
“哎唷!”赫连涛用力过猛,竟将腿伤撕裂了。
“呀,别关门,是莫师哥!”白芩婉眼尖,在车里喊道。
淳于璟佯作惊讶,这才停了手。
莫羽非忙曲腿蜷身,钻入车内,转身又将赫连涛接了进去。
“你俩是想驾云去啊,让我们好等!”春桃伞父沉脸道。
莫羽非先且不辨,只问赫连涛道:“你腿伤厉害么?”
“疼哪!”
“请问伞神可有金疮药?”莫羽非急道。
“我这有瓶蝶岛奇膏,那去罢。”金瑶伞母递过一个小瓶来。
莫羽非忙给赫连涛涂了些。
“怎就莽撞,竟朝车上跳!原该早些呀。”春桃伞母说时,正低头抚着怀中的珍珠犬。
“淳于兄不说是九时么,怎忽却提早了?”莫羽非奇道。
“有么,是莫兄听错了罢!”淳于璟笑着,又道:“赫连兄,难道你也听错了?”
“喂,你该记得,那天我恰巧不在,是莫师弟转告的时间。”赫连涛有气道。
“羽非啊,你也太大意了些!你看璟儿、芩婉,他们到得可早!”金瑶伞母责道。
莫、涛二人相视之间,便知淳于璟定是怀恨前计未曾得逞,遂以此捉弄他俩。白芩婉却不解其中缘由。
“羽非,听说你来自凡尘?”春桃伞父忽皱眉道。
莫羽非微一点头。
“你们那儿都有何车?”
“马车。”
“只有马车?”
“还有……水车。”莫羽非想了想道。
“水车?”春桃伞父不觉蔑笑起来,“那不就是船么?”
“喂,桃弟,你莫胡说,凡尘的水车又叫筒车,乃是取水灌田的工具。”金瑶伞母笑道。
“你就少说两句!”春桃伞母暗碰其夫道。
春桃伞父也不理会,又对莫羽非道:“这么说来,你们那儿只有马车,没有鹿鸣车、虎啸车?”
“您若能驾虎,自然便有虎车!”莫羽非忍俊不禁道。
赫连涛听了,笑道:“凡间何来虎拉车?”
春桃伞母便笑说伞父:“你也糊涂!那凡尘的车子哪能和我仙城之车作比?羽非说的马车,不过是车子套住马身,马儿拖着车跑。而我仙城之车,‘马啸’也好,‘鹿鸣’也罢,哪样不是上天入云的?”
春桃伞父便笑道:“得啦!你今日忙着采办,去了几趟‘凡贸市’,就成‘凡世通’了!”
春桃伞母不觉啐了他一口。
春桃伞母也确因采办之事,去了几回凡贸市(仙城之中,专设的凡间物品商贸往来之地),故对凡间事物,略知一二。
“哎,我本还想着买辆凡尘马车,对其加点儿仙术,便改作马鸣车哩!”春桃伞父敲着前面的椅背,牢骚道。
“桃弟,你又何苦着急买车?反正我也不常用车,这鹿鸣车乃是璟儿之母所赠,我不用时,你借去便是!”
“哟,我的金瑶大人,此话可是当真?”春桃伞父乐而忘形,将个巴掌拍得山响。
“咳,咱金瑶伞母素来便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还啰唣甚么?”春桃伞母忙笑道。
“那伞弟便多谢了!”春桃伞父眉开眼笑道。
“要说谢,倒要谢我璟儿的母亲。”金瑶伞母笑吟吟道。
“众伞神不必客气,这点薄礼也就聊表寸心而已。”淳于璟看了眼莫羽非,淡笑道。
莫羽非知他有意显弄,却也不作理会。
然冷昭婞行事谨慎,故特告知金瑶伞母,勿对其他伞神泄其王后身份,故其他伞神只知其出手阔绰,对于其它却知之甚少。
“哎,不想同为伞神,却是境遇悬殊哪!”春桃伞父仰头叹道。
“桃弟何来此说?”金瑶伞母笑问道。
“还需问么,你金瑶伞神所收的见面礼乃是堂堂‘鹿鸣车’,而我呢,却只得一番良言!”
赫连涛听罢,便耐不住了,因冷笑道:“既是良言,伞父又有何怨?”
春桃伞父只怕再说下去要露丑,便只摇头。
原来赫连涛之父,赫连铁,乃是青轩城的仙令史,负责青轩城东刑部诸事,地位尊贵,为人十分严苛。
当初赫连涛之母本欲赠春桃伞神一对玉戒,赫连铁知道后,便把妻子狠狠斥责了一番,后又亲自对春桃二神道:“吾素知伞神出身清雅,秉性高洁,故吾绝不容许世俗财帛玷污了二位的声名!故拙荆失礼之举,还请二位见谅!”其实春桃二伞神很是喜欢那对玉戒,然见赫连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只好强颜欢笑,点头佯赞。
众人闲聊了阵,却忽听春桃伞母叫道:“哎唷,你个小东西!”原是那珍珠犬尿了一泡,弄得春桃伞母的衫子湿了一片。
“怎么?我家珍儿又惹祸了?”金瑶伞母忙道。
“奇怪!你今早遛它,不就撒过了么?”春桃伞父皱眉道。
春桃伞母忙冲他眨眨眼。原来这几日春桃伞母嫌冷,根本就没遛,伞父却因蒙头酣睡,全然不知。
“桃妹,也真辛苦你了,珍儿得你照顾,方长得壮实!”金瑶伞母感激道。她却不知,那春桃伞母懒得每日喂食,不得已时,便撒上一盘膨大豆,那小犬吃了,倒也长了身肉。
“谁叫它落了福窝,作了金瑶伞母您的宠儿呢!”春桃伞母擦拭着衣衫,笑说道。
“别擦了,都坏了色!”春桃伞父烦道。
“何不用用净水术?”莫羽非忽想起那日严昉说的法子。
“那不成,还会留印子!我这可是上等绢丝!”春桃伞母不快道。
“桃妹,我那还有块上好的绢料,你拿去再做件新的罢!”金瑶伞母笑道。
“污迹尽除!”白芩婉忽捻诀用仙,顿有一道绿光拂过那污痕处。
珍珠犬吓得“叽叽”尖叫。
“嘿,干净了!”白芩婉乐道。
“你!”春桃伞母又惊又窘。春桃伞父虽恨得牙痒,却又不便发作。
余者心照不宣,皆是暗笑。
一时车中无话。又过了半刻,鹿鸣车终于落至江风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