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白九戎道:“你俩在观海阁遇到麻烦后,便有人向我报信,我得知后,立时便派你伍叔叔前来搭救。”
白芩婉听了,不觉暗惊:“那还有什么瞒得过我爹?”
便听父亲又道:“你伍叔叔去了观海阁后,见有一人倒在地上,背后还中了胭脂钉,便知与你二人有关。你母亲的‘胭脂钉’向来传女不传男,为师相信不言绝不会去偷学此技,那这枚暗器便该是芩婉所发了。”
白芩婉和熊不言听了,都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便此时,却忽听白九戎道:“来人,把那人给我抬过来!”
白芩婉和熊不言听得此令,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便见两个小厮抬了个白衣人来,一看时,见其正是观海阁中所遇少年!
白芩婉见其面无血色,一动不动,不觉吓得跪倒在地,哭道:“爹,女儿错了!”
熊不言见了,便也跪下道:“师父,只怪弟子没有保护好师妹!”
白九戎却看着女儿,叹道:“就怕你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女儿不该如此莽撞,惹出祸事,以致累及爹娘还有府上众人!”白芩婉又是哭又是委屈,熊不言见了,不觉急道:“师父,那电帮之人,出手狠毒又变幻莫测,师妹杀了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老爷,他两少不更事,遇上这等突变,能够回来已是万幸。电帮虽损了分帮主,但此人却……”白夫人忽见丈夫将手一摆,显是不让自己多言,便住了口。
“芩婉,爹不是不讲情理。电帮欺人在先,又下手狠毒,自然该杀!但你身为我凯风派的弟子,又是我白九戎的女儿,竟对自己所做之事不敢担当,这才令我失望!”
“是,是,女儿知错了!”白芩婉一见父亲原是恼她言不尽实,忽觉有了一线生机。
白九戎又转而对徒弟道:“不言,你虽是为了芩婉,然谎话却是不该,记住了,下不为例!”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熊不言立时应道。
“嗯,记住虽好,但责罚却不可免……”白九戎严肃道。
“老爷!”白夫人一听他要责罚女儿,不觉大为心痛。
白九戎一看妻子泪眼婆娑,便也不忍,因想了想道:“虽是要罚,今日却免了,你两先起来罢。”
两人听罢,便试着起身,却觉双腿早已酸麻。
白芩婉起身后,忽见莫羽非微微一动,不觉惊道:“爹,他,他还没死!”
“谁说他死了?”白九戎不觉皱眉。
“爹,可是伍叔叔救了他?”
“嗯,你伍叔叔见他尚有鼻息,便将他带了回来,心想或能从他口中探出些实情。”
白芩婉听罢,便又看了眼莫羽非,也不知为何,此时她见莫羽非未死,竟有些高兴。
却忽听父亲道:“眼下你两尽可说实话,此人可是电帮之人?”
“不!”“是!”
白芩婉和熊不言呼声各异,实令白九戎一惊。
其实白芩婉说“不”,便是想让父亲放过莫羽非,以免引起更多麻烦,且她冷静一想,莫羽非并未伤及他们,或许并非电帮弟子;然熊不言说“是”,则是痛恨电帮之人伤了府上无辜,且他和师妹还要因之受惩,故便心恨莫羽非。
白九戎忙问:“芩婉,你怎说不是?”
“爹,其实是他赶走了‘八面威风’,救了我们,所以这其间定有误会。”
“不言,你呢?”
“师父,此人现身之时,全身发亮,带有电光,这便是电帮之人的特点!”
白九戎听罢,又转过去,看着昏迷中的莫羽非道:“我适才为其疗伤时,见其伤口流出的血呈紫红色,然却不知是电毒呢,还是中了甚别的毒物?”
“爹,那该怎办?”
“看来我得问问他了。”白九戎微一沉吟,忽道:“阿顺,拿碗酸宝汤来。
那仆从阿顺听了,立时领命而去,片刻后便捧上了一碗淡绿汤汁。这酸宝汤乃由十种奇酸异果的汁液秘酿而成,酸度之烈,可想而知,然用于醒神,却有奇效。
莫羽非受伤之后烧得不轻,迷糊之中亦觉口渴难耐,忽觉唇边有水送来,便毫不戒备地饮了一口——不料这口却呛了个厉害!
白芩婉见莫羽非咳得满面通红,心中大为不忍,心怨父亲逼人太急,但她却不敢劝阻,只急得暗暗跺脚,熊不言见了,不禁深感诧异。
其实白九戎这招,已是手下留情,正因念及莫羽非救过女儿、徒弟,他才没让其多受皮肉之苦。那酸宝汤虽奇酸无比,却无毒无害,且兼具有醒神之功,消炎之效,对于有伤之人,也确实有利,只是莫羽非最惧酸味,因此刚饮了小口,便猛然吐出。
白九戎见莫羽非咳得厉害,便又让阿顺另送了碗清水。
“把它喝了,我有话问你。”
莫羽非刚受了酸汤折磨,此时看到这凉水,便如看到白醋一般,不觉牙齿都酸了。
“咳,还磨蹭什么!”熊不言见莫羽非皱眉,便不快道。
莫羽非忽觉这声音颇为耳熟,抬头看时,见其便是观海阁中遇到的那个少年,再一看,那少女也在,不禁寻思:“这是何地?他们把我带到这儿来作甚?”忽然间,他想起自己是因中了暗器,才不省人事的,不禁心中一紧。再看周围之人,似都面色不善,尤其眼前这人,神色更显阴沉,因问道:“你们都是何人?想要作甚?”说时一动,才觉背部剧痛。那胭脂钉自然伤他不轻。
白九戎忽严肃道:“我问你,你可是电帮之人?”
莫羽非不觉心奇:“怎么说到电帮,他们便都如此紧张?”因问:“那电帮到底怎么回事?”
白九戎见他全无作伪之态,不禁暗奇。
熊不言却冷笑道:“骗谁呢,整个青轩城中,谁不知你电帮美名?”
莫羽非听他言语不善,只轻轻一瞥,却不答话。
“你——”熊不言受了这冷眼,不觉怒火上窜,几乎便想动手。
“不言!”白九戎不觉狠瞪了一眼,熊不言只得强忍了气,不敢妄动。
白九戎便对莫羽非道:“我向来不喜为难他人,我既疑你,也有其原由。”
莫羽非听他此说,反更是好奇。
便听白九戎道:“众人皆知,这电帮之人是以‘探幽电爪’称恶江湖,他们每次使出电爪时,便会全身发光,指尖闪烁,而你出现在观海阁时,便是如此;且电帮之人又以‘紫血’养其电爪,以致爪尖剧毒无比!而我适才替你疗伤时,便发现你的血也呈紫色,对此,你可还想狡辩?”
莫羽非一听,不禁大感冤枉,然却也心奇:“我怎会与那电帮之人如此相似?”一时只觉有口难辩。
便听白九戎又道:“眼下这电帮恰巧不见了楚帮主,其弟子正四处寻找此人,以致今日闹到我府上,殃及多少无辜!”
莫羽非不知他此话用意,还待听其下文,却见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若便是那楚帮主,我劝你还是赶快澄清事实为妙,否则你帮中众人还会因你而大开杀戒!”
莫羽非听了,不觉一震,忙道:“我可不是什么楚帮主!”
白九戎见其急于辩解,反更生疑,因低声道:“你是不是叛离了电帮,所以不敢承认?”
“叛离?这是什么话!”莫羽非不觉急了。
“哼,你既说不是,那你到底是谁?”白九戎见他不肯承认,便失了耐心。
莫羽非却忖道:“这可说不得!”于是道:“我不过一无名之辈而已。”
“哼,那却不像!”白九戎摇了摇头,道:“那‘探幽电爪’乃是你电帮的独门绝技,外人岂能学得?你若真是无名之辈,岂能轻易修得这‘电爪之功’?何况其教规森严,眼目众多,你却独来独往,逍遥帮外,常人又怎能做到?”
莫羽非却想:“我哪会什么‘探幽电爪’?我孤身一人,自然是独来独往了。”然他见白九戎实难理喻,便道:“我看你也不必猜测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另想法子,探明真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白九戎更是恼羞成怒:“你也别自作聪明,以为佯作坦荡,我便会信你!”
白芩婉见父亲如此着恼,不禁暗暗担心。
“师父,这小子嘴硬得很,您可不能对他手软!”熊不言见师父有怒,便更火烧浇油。
白九戎本就心中有怒,此时见莫羽非神色坦荡,便更觉其太过张狂,一怒之下,便命道:“来人!将这小子捆了倒挂起来,我看他还嘴硬!”
“喂,你们别乱来啊!——放开我!”莫羽非伤痛难忍,挣扎也是徒劳。
白芩婉见状,竟大为不忍,忙央道:“爹,你别……”
白九戎却推开女儿道:“我自然不会像电帮那样草菅人命,我会留他一条活路。”
他心想莫羽非一吃苦头,必会说出来历。
然莫羽非虽痛苦难当,却偏是咬紧牙关,只字不吐!然就在这时,却忽见绿影一动,随即一声脆响,便见地上落有一物,众人一看——见其竟是块光洁碧绿的玉坠。
“这可是块奇玉,竟未摔碎!”白夫人不觉暗叹。
然莫羽非见玉坠掉落,却心中一沉。
众人正齐盯着那玉石,白九戎却很快将其拾起,一看时,只见其上雕着只可爱的雀鸟,栩栩如生,他忽觉这图景极是眼熟,不觉忖道:“是了,是在那画上见过!”他仔细一想,便忆起当日景顺王书房中的画来,其中一副便画着只赤羽雀,同这玉石上的极其相似。他不觉暗惊:“这小子怎会有这样一块玉石?”刹那间,忽想起近传牧翡失踪一事,不觉心惊:“难道他……”
“快,快放他下来!”白九戎忽命道。
众人听了,不觉一怔。两家仆闻令,忙又将莫羽非放下。
白九戎便让莫羽非坐在椅中,却并未给他松绑,遂又对众人道:“你们且都出去,我单独有话问他!”
白夫人见丈夫顷刻间神色有异,又想今日突变之下,情况着实复杂,便对女儿、徒弟道:“你们都受了伤,也该去歇着了。”
白芩婉见父亲声色俱厉,便以为他要施以酷刑,逼其开口,不觉焦急万分。然见母亲已率着众人出门,她又不敢多留。
白九戎见众人离去,再细看牧莫羽非时,更觉其模样酷似景顺王,因温言道:“适才恐是有些误会,你既说不是楚帮主,那你可是……”
莫羽非见他态度忽转,不禁纳闷,但自知不可泄露身份,于是道:“我适才便说了,我就一无名之辈!”
白九戎听罢,不禁微微一笑,忽凑近身道:“你可是叫作……”
“莫羽非!”他不觉有些心慌。
“哦,你叫莫羽非?”白九戎一听,不觉有些失望。
这也难怪,他只知景顺王之子名“翡”,自然不知这与“莫羽非”何关了。
白九戎虽没识出那假名的玄机,但他见了那玉坠便如见到了景顺王,顿时谨慎起来,心道:“此人来历特别,我还是改叫他少侠为妙!”于是笑道:“咳,老夫看在你救了我女儿份上,便叫你莫少侠罢。”
“既如此,你还不给我松绑?”
“啊,”白九戎一笑,便替他解开了绳索,随即却又点了他的穴道。
“你?”莫羽非不觉一惊。
“莫少侠,你且莫急,老夫如此,自有道理。若有不是,待会儿再来赔罪不迟!”
此时莫羽非受制于人,自也无可奈何。却听白九戎道:“依老夫看来,你那玉坠绝非普通之物,却不知是否为令尊所赠?”
莫羽非听此一问,不觉更生警惕,心想:“他问这做甚?他又怎知此玉是父亲留给我的?”
白九戎见其颇为戒备,忽想:“我温言相问,他却不说,我何不换个法子试试?”于是便掂了掂那玉石,道:“这东西既没来历,那得者皆可为其主,眼下它既在我手中,那便归我好了!”
“哼,你若能留它三日,便算你本事!”莫羽非冷笑间,眼中忽有寒光闪过。
白九戎见了,竟忽如见了景顺王般,身子不禁一颤,便有一念闪过:“他会不会真是景顺王之子?倘若如此,我岂可轻侮怠慢了他?”正想着,忽听有人敲门道:“老爷,属下伍孝标有要事禀报!”
白九戎一想,便对莫羽非道:“莫少侠,你且一等,老夫去去就回!”出门后,却将门一锁,遂将伍孝标带至庭中道:“那小子身份未明,我们且避开他说话。”
伍孝标随即点头道:“老爷,属下查知那电帮楚帮主已死,是在昨日傍晚被一青衣人所杀!”
“那么,这小子定不是楚帮主了?”白九戎皱眉道。
伍孝标点了点头,又道:“老爷,据说那青衣人乃是用毒高手,能克电爪之毒,自称什么‘结巴大师’,又传是绿梦山中一樵夫。我就奇怪,此事电帮上下人人皆知,又怎会派人来我府上寻仇?”
白九戎沉吟了片刻,忽道:“这么说来,袭我府上的那群恶徒并非电帮之人?”
伍孝标不觉微微点头。
“当时他们称其帮主丧命芩婉、不言之手,我便有些心疑。老爷您想,那电帮教众个个魔力不凡,其分帮主又岂是等闲之辈?另有一事,便是电帮众,每其出手,便会全身发亮,然今之来者却个个无光。虽其口中妄称仅以毒爪便可灭我府上之人,但和我交手的那些狂徒,便在临死之际,也未使出电功相抵!”
“嗯,当时府上混乱,我只顾应敌,并未多想,然后来却也有所怀疑。”
“老爷,他们若不是电帮的人,那会是谁?”
“孝标,我记得当初让你择屋时,便是要选个静谧处好让芩婉复习啊。”
“老爷,这芳宁府地处僻静,几乎无人知道,难道还不合意?”
“不,我是在想,这里既这样僻静,那群人又怎会轻易寻到我府上?且当时芩婉他们尚未回府,显然不是尾随而来,可见其早知此地。”
“老爷,知道我们南下秦阳的人,不过宫中几个近臣而已。”
白九戎却忽觉心中一紧,忽道:“孝标,你快增派些侍卫保护府上安全,有事立时向我禀报!”
“是!”伍孝标立时领命而去。
此时,秋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白九戎忽觉那林中似有影子窜过。
“谁?”他追影而去,却见是芩婉养的猫儿,不禁叹了口气,只怪自己多疑。然这日一之中突变迭起,又怎不令他心惊?不过,今日却有个以外之获,那便是抓到了莫羽非,他有一种预感,莫羽非绝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子,他要留下他。
这么想着,他已推门进屋,然抬眼一看,莫羽非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