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天恩!醒醒···”
皇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难道刚刚自己睡着了?
杨天恩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翘起的小指,带着几分柔美。
“我看这小子没什么事,皇上!你看他那小姿势摆的,阴阳怪气。”无名站在床榻旁冷嘲热讽的说着。
天恩和李善似乎都没听到他的话,问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天恩,你醒了就好,快告诉朕你刚才看到了什么?”皇上很焦急,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我刚才···”杨天恩刚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又止住了。
细想来,他为何要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皇上,李善与义父过节不浅,又施计把他虏来囚禁。
见到杨天恩突然的转变,李善似也明白了他的想法,情绪平复许多,嘴角一笑,慢慢说道:“你不愿说也罢,如今朕已经知道了神卜的秘密,看来你便是解开这机关的钥匙。”
李善站起身走到桌旁,将青狼卜重新放回到宝盒当中,口中继续说道:“不知这几日茗蓝过的如何?看来朕也该亲自去看望一下了,毕竟有了身孕又被打入冷宫不是什么好的境遇。”
听到茗蓝二字,杨天恩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不要伤害她!皇上,你答应我会放了淑妃的。”
“呦呦哟···没想到你这小公公还蛮多情的,虽然言谈举止非男非女,性情里却还是个情种。”无名躲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脸颊上的酒窝更深了几分。
“这就要看你要如何做了,你的决定就是淑妃最后的命运。”皇上的话一字一句的印刻在杨天恩的心上。
天恩自幼生活在宫中,虽然长期假扮公公,但却并非无根之人,对于美女的钟爱更是由来已久。
淑妃茗蓝花季貌美,他怎可让她香消玉殒。
李善早已摸透他的心思,用茗蓝做为要挟的筹码。
“我刚刚昏厥之时,好像身处塞外,满天的白雪,什么都没有。”杨天恩叙述着看过青狼卜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认真的听着,仿佛天恩口中随时都能说出一些惊天的秘密。
“而后呢?”李善皱了皱眉加紧追问。
“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感觉到寒冷、疲惫,就在我最终无法再前行的时候,便醒了过来。”杨天恩也颇感费解的回答着。
“我看这小子不像在说谎,刚才他昏厥的时候,我摸了他的手脚确实冷得骇人。”无名与李善相视一眼,轻点额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馨儿~~你陪朕回后殿,让无名留下来继续照顾天恩,待他身子完全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是,陛下。”
皇上和盲女离开密室,无名似乎也松下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天恩拽了拽床榻边无名的衣袖,煽动的眼眸里带着几丝困惑。
“唉唉~~你别这么看我,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以后有机会你还是亲自问问那两个人吧。”无名一只手推开天恩拉着他衣袖的纤纤指尖,一只手遮挡着自己的双眼,不去注意那春光乍泄的白皙胸膛。
怪就怪这杨天恩,小小年纪长得七八分女色,刚俘来那会儿,脸上有伤,再加上嘴有异物,看不出个模样。现如今伤也好了大半,平日里公公的小动作拿捏的极像。这让无名有时也混搅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
杨天恩在密室之中一住竟然就是小半个月,每天早中晚无名都会来给他送饭,虽然不再给他锁上铁链,可终日不见天,让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惨白。
天恩拿着银筷来回扒拉桌上餐盘里的食物,似乎没什么食欲。
“干嘛?今日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无名坐在旁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整齐的发鬓束于脑后,眉清目秀的脸颊上没有丁点瑕疵,肌肤雪白的似乎吹弹可破。难怪宫中那么多痴迷于杨小公公的侍婢。
莫说他是个假太监,若是真太监恐怕也阻挠不了那些女子的青睐。
“不知我义父现在如何了?”天恩说着长叹一声。
“哼··你还挺孝顺,杨怀忠本来还想起势为难皇上,可终因身体抱恙做罢了。估计是因为你的离世给他打击太大,所以皇上借此机会将他贬职送返故居。”无名淡淡的说着,自己也拿起银筷夹了一口桌上的菜肴。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天恩此刻已是泪眼婆娑,想他义父这十几年来待他不薄,终老却因他这个不孝义子折损了毕生伟业。
杨天恩拿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清透的酒水顺着嘴角两侧流淌过上下起伏的咽喉,浸湿了衣襟。
“你干什么?”无名伸手夺过酒壶,才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带酒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非怪罪我可不。我也是看你每天被困在这里没什么意思,想着给你喝点酒解解闷。这下可好,我却是给自己惹了事。”
杨天恩脸颊微微泛红,呆萌的目光飘忽不定,借酒消愁愁更愁,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对于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而言太过渺茫。
“呃··”天恩打了一个酒嗝,抬手拍在无名的肩头。
“无··无名···你说说,当初为什么皇上不直接赐我毒酒,让我一了百了。如··如今··我也没了价值,杀了我岂不更好?”
无名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天恩,心里合计着,这小子恐怕是在密室里被囚禁的太久,产生了不好的情绪。
“你别这么想,皇上他并非什么暴君,至始至终他都没想要你性命。”无名安慰着回答。
天恩因为酒劲上涌,头脑眩晕的厉害,身子一栽顺势倒在无名怀中,嘴里却还嘀嘀咕咕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蓝儿···你的花韶香囊真是好闻,让天恩再近些闻闻吧···”说着杨天恩竟然更加往无名身上紧靠了靠。
柔软的身子瘫软的贴在无名的胸前,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半晌动弹不得。
“你们在做什么?”皇上的问责之声突然传入耳中,这才让无名回过心神。
“皇上!——这···这小子刚刚喝多了酒。”无名慌忙的把已经昏睡过去的天恩扶起来,来回轻摆的身子,早就失去了知觉。
“我让你看着他,谁让你带酒给他的?”李善的脸色不是太好,几步走到天恩身后,将他从无名身边拉开。一手托在天恩的脖颈,一手环过腿下,双臂同时用力,将天恩的身子横抱了起来。
无名愕然的看着皇上的一举一动,不知如何是好。
李善缓缓的走到床榻前,将杨天恩平稳的轻落在席上,拽出一旁的绢丝蚕被盖在他的身上。本已宿醉的天恩突然有了意识,一把拉住皇上的衣襟。还未睁眼,嘴里便不停的说着:“义父、义父、天恩好难受啊~~~你快帮帮天恩吧~~”
重复的话语说了数遍,眼角下竟还滑出两行清泪。
终究是个孩子,李善心中暗想。虽然他不知天高的地厚的在宫中为非多年,自己也有一些责任。若不是想利用天恩,一再纵容,助长了他的气焰,估计早年就应该学乖了。
李善轻轻解开天恩抓着龙袍的手,慈父般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似乎心中得到一丝慰籍,杨天恩竟也安静下来。
“无名!”
“在!”
“你将杨天恩送往朕的太兴殿。”李善淡淡的说道。
无名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领命:“遵旨!——”
华灯初上,金碧辉煌,太兴殿乃是历代唐王的居所,规模庞大,奢华无比。这太兴殿中,只在皇上李善迎娶皇后那一日住留过他人。
大殿内公公侍婢并不多,能留下的都是贴心至腹之人。为防走漏消息,皇上更是减派了人手,怕得就是杨怀忠的余党知道天恩仍然在世。
既为己用,必断前缘,忠其一主,方可推心。
杨天恩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对于李善,对于大唐有着很大的用处。
一缕淡淡的檀香轻绕在金殿之中,香气沁人心扉,有着安神助眠的功效。
这些日子以来,天恩从没像今夜睡得这般踏实,松软的柔滑的床褥让身体倍感舒适。还未等自己完全清醒,一只手臂便在金丝龙被上来回游走,凉凉的触碰,让他下意识的继续探索那上面的纹络。
龙···龙?!!!
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触碰的竟然是绣满金龙的丝被,杨天恩瞬间惊醒。
快速的坐起身子察看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终日不见天的密室。
这是哪?难道又是梦境?
杨天恩按了按因宿醉带来的头疼感,微微翘起的指尖,眉心的一点愁容,长垂的青丝遮挡了几分眼眸,仿佛是那画卷之中才会有的人儿。
可惜如今这美景孤伶伶的被困于太兴殿中,再没人能够欣赏得到了。
天恩从龙榻上下来,又仔细的看看四周,心中猜出七八分。
想他在宫中生活多年,但也未成走进过太兴殿,福兮?祸兮?自己竟有幸跟当今皇帝一样,睡在龙榻之上。
天恩想着,又摸了摸金漆雕刻的龙凤图案。
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王的妃子他不是也睡过了,这世间还能有何人比得了他的胆识。
想着、想着,杨天恩不觉得心中发笑,放肆的嘲笑之声在金殿里回荡。